↖  人的行为 Human Action-53:经济计算问题..

3. The Problem of Economic Calculation
三、经济计算问题

行为人利用自然科学所提供的知识以促进工艺学——对外在事象的应用科学。如果我们想达成什么目的，工艺学将吿诉我们，这个目的可否达成，以及如何达成。

随着自然科学的进步，工艺学也进步；有些人喜欢这样讲：改良工艺的那种愿望促动了自然科学进步。自然科学的定量（quantification）使工艺学，也成为定量的。

现代的工艺学本质上是对一些可能行为的结果作定量预测的应用技术。我们计算一些计画行为的后果，计算得相当精确，我们也为要把行为安排得可以达成确定的结果而作计算。

但是，如果仅仅靠工艺学所提供的信息就足以完成计算，那只有在一种情形下才可能，即，所有的生产手段——物质的和人力的——能够按照一定的比率彼此完全替代，或者它们都是绝对特殊的。

在前一情形下，所有的生产手段都会适于达成所有的生产目的；事情好象是只有一种手段——只有一种较髙级的经济财。在后一情形下，每一手段可以用来达成仅有的一个目的；我们将要把那赋与第一级各个财货的价値，赋与每组互相辅助的生产要素。 （这里，我们又要暂时不管时间因素所引起的一些限制。）这两种情形都不是我们生活的宇宙的实情。

生产手段只能在狭窄的范围以内可以彼此代替；它们或多或少是特别有利于达成某些不同目的的。但是，另一方面，大多数的手段不是绝对特殊的；它们的大多数适于用来达成各种不同的目的。

事实是这样：我们有许多不同等级的生产手段；手段的大多数较适于实现某些目的，较不适于实现另一些目的，至于对第三组目的则绝对无用；所以，不同的手段有不同的适当用途，这些事实使我们不得不把不同的手段配置在不同的用途，使它们提供最优良的服务。

这里，工艺学所应用的实物计算（computation in kind），完全无用。工艺学所运用的是些可计数可衡量的外在事物的一些量；工艺学知道这些量之间的因果关系，但是，它不知道它们与人的欲望的关联。工艺学的领域只是客观使用价値的领域。

它是以物理学的、化学的，或生物学的中立观察者冷静的观点，来判断一切问题。在工艺学的敎义里面，不涉及主观价値这个观念，不涉及特殊差异的人的观点，不涉及行为人的一些两难的境况。工艺学不过问经济问题。

经济问题是要把可用的手段这样使用：那就是，使那些较迫切的欲望不致因为这些手段用在（浪费在）较不迫切的欲望满足而得不到满足。

要解决这样的一些问题，工艺学和它的一些计数衡量方法都是不适合的。

工艺学吿诉我们，如何可以使用各种手段——这些手段是可以在不同的组合下使用的——来达成一个旣定的目的，或者吿诉我们，为着达成某些目的，各种可用的手段如何可以使用。

但是，它不能吿诉我们，从无限可能的生产方法中应该选择哪一种。行为人所想知道的，是他应该怎样使用那些可用的手段，最可能或最经济地消除不适之感。

但是，工艺学供给他的不过是些关于外在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的说明。例如，它会吿诉他：7a+3b+5c+…xn会产生8P。但是，即令它知道行为人赋与第一级各种财货的价値，它也不能断定这个程式或其他程式（在无限多的同样建构起来的程式中的任何一个其他程式）是否最有助于行为人所追求的目的之达成。

为着在某地点建造一座桥，使其有一定的载重能力，工程技术可以确定这座桥应该如何建造。

但是，建造这座桥是不是会把物资的和人力的生产要素，从那个能够满足更迫切欲望的用途拉过来呢？对于这个问题，工程技术不能答覆。

它不能吿诉我们这座桥究竟应不应该建造，应该在什么地方建造，应该有多大的负荷能力，以及在许多可能的建造中应该选择哪一个。

对于各级手段间的关系之确定，工艺学的计算只能在一定的限度以内做得到，也即在它们为达成一定的目的而可以彼此代替的限度以内。但是，行为必须发现所有的手段（不管它们怎样的不同）之间的关系，至于它们能不能互相代替以完成同样的服务，则可不管。

工艺学以及来自工艺学的一些考虑，如果不能把财货与劳务的货币价格纳入其中，对于行为人就没有什么用处。工程师的设计如果不能在一共同的基础上比较投入与产出，则那些设计就是纯粹学院式的。

崇高的理论家在他的研究室里面闭门思索，厌烦于这类屑琐的事情；他所探索的是宇宙间各种元素之间的因果关系。

但是，注重实际的人，则想尽可能地消除不安逸，以改善生活情况，所以，他必须知道，在某些条件下他所计画的是不是使人们减少不适的最好方法。

他必须知道，他所想达成的情况与现在的情况比较，是不是一个改进。他也要知道：如果他内心的设计会把那些可用之于其他计画的手段吸引过来，以致其他计画不能实施，则其他计画所可实现的利益，与他心中的设计所可实现的利益互相比较，孰大孰小。这样的比较，只能用货币价格来作。

因此，货币成为经济计算的工具。这不是货币的个别功能。货币不是别的，只是普遍使用的交易媒介，只因为货币是大家接受的交易媒介，因为大多数财货与劳务可以在市场对货币买卖，而且，仅仅因为如此，人们能够用货币价格来计算。

货币对各种财货和劳务的交换比率——过去的市场所确立的以及预期中未来的市场所将确立的——是经济计画的心智工具。在没有货币价格的地方，决不会有经济数量这样的东西。在外在的世界中，只有各种因果之间的各种数量关系。这里，我们没有方法可以找出怎样的行为最有助于消除不适之感。

我们不必详述自给自足的农民家庭经济的原始情况。这些人只实行极简单的生产程序。他们不必要计算，因为他们可以直接比较投入和产出。如果他们需要衬衣，他们就种苎麻，他们就纺织和裁缝。

他们不用计算就可决定値不値得这样作。但文明的人类绝不可能回复到这样的生活。

4. Economic Calculation and the Market
四、经济计算与市场

经济问题之「量的处理」，不可与「用之于处理物理的和化学的问题的定量方法」相混淆。经济计算的特点是：它旣不基于、也不涉及任何以计量为特征的东西。
计量的程序，在于一物与另一物之间数的关系之确立，所谓另一物，即计量的单位。计量的最后根源，也就是空间容积的最后根源。借助于单位（其定义涉及广袤的单位），我们可以衡量能量（energy）与潜力（potentiality），可以衡量一物使其他事物和关系发生变动的力量，可以衡量时间的经过。

一个指标针的表记，是空间关系的直接表示，只是间接地表示其他的一些量。计量的基本假定是单位的不变性。长度的单位是一切计量的坚固基础。我们假定：人不得不认为它是不变的。

过去几十年，物理学、化学和数学的传统认识论的体系发生了一次革命。我们是在一些革新的前夕，这些革新的范围不能预测。后几代的物理学家，也许要面临类似行为学所要处理的一些问题。

或者他们不得不放弃「有些不受宇宙变化之影响的东西，观察者可用作计量的标准」这个观念。但是，无论将来的情形怎样，对世间一些实体的计量，肉眼可见的或物理实验室所观察的实体的计量，其逻辑结构是不变的。

在微视物理学（microscopic physics）里面的轨迹的计量，也是用米突尺、测微器、分光图来作的，最后还是要靠人的一些迟钝的感官来观察、来试验[7]。

计量离不开欧氏几何，离不开「不可变的标准」这个观念。

在各种经济财和许多（不是所有的）劳务的买卖中，有些货币单位，也有些物质的单位。但是，我们所要讨论的一些交换率是经常变动的。在交换率里面，没有恒久不变的东西。

它们使任何计量的企图无法实现。物理学家把一块铜的重量叫做事实，交换率并不是这个意义的事实。

它们是些历史事象，是表现在某一确定的时间、某些确定的环境下，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数字上，同样的比率可能再出现，但是，我们不能确定它是否会眞的再出现。

如果眞的再出现了，我们还是不能确信，这个相同的结果一定是由于原来的环境还存在，或由于回复到原来的环境，而不是由于一些物价决定因素发生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互激互荡的作用。

行为人在经济计算中所使用的一些「数」，不涉及被衡量的量，只涉及预期中的未来市场上会发生的一些交换率。只有这些交换率，是一切行为的目标，只有这些交换率对于行为人是重要的。

在我们研讨的这一点，我们不拟处理「经济计量学」〖经济的数量科学〗这个问题，但要分析行为人在计画行为时，利用定量概念的那种心理过程。

凡是行为总是想影响未来的情况，经济计算总是对着未来的。行为当然也会考虑到过去的事情和过去的交换率，可是，它之所以如此，是为将来的行为作安排。

行为人作经济计算所想完成的工作，是靠投入与产出的比较，以确定行为的结果。

经济计算或者是估计未来行为的可能结果，或者是认淸过去行为已然的结果。但是，后者并不只是为历史的目的和说敎的目的而作的。它的实际意义是要显示，一个人如何可以自由消费而不损害未来的生产能力。

经济计算的一些基本观念——资本与所得、利润与亏损、消费与储蓄、成本与收益——的发展，都是在这个问题上。这些观念以及来自这些观念的所有观念之实际应用，都与市场运作有不可分的关联；在市场里面，一切等级的财货与劳务，是和一种普遍使用的交换媒介——即货币——相交换的。

这些观念，如果对实际的行为无任何关系，那就只是空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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