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的行为 Human Action-32：类的或然率和个案或然率..

3. Class Probability
三、类的或然率

类的或然率，意思是：我们知道或自以为知道关于某些事象全类活动的一切情形；但关于个别事象的实际情形，我们除知道它们是这—类的份子以外，毫无所知。
例如，我们知道在一次摸彩游戏中有九十张彩票，其中五张将会抽中。就是说，我们对于这全部彩票的动态完全知道。但是，关于个别的彩票，我们除了知道它们是这一类彩票的构成份以外，什么也不知道。
在某一时期某一地区以内，我们可制出一个完全的死亡率表。如果我们假定死亡率不发生变动的话，我们就可以说，关于这个地区全部人口死亡率的动态我们都知道。但是，关于各个人的生命期，我们除知道它们是构成全部人口死亡率的因素以外，毫无所知。

或然率的计算，就是对于这缺陷的知识，用数学的专门符号来陈述。它旣不扩张，也不加深，更不补足我们的知识。它只是把我们的知识变成数学语言。它的计算是在我们早已熟知的一些代数式中反覆重演。其结果并没有吿诉我们关于个别事象的任何情形。

自然，这些计算不会增加我们关于全类动态的知识，因为这方面的知识，在一开始考虑这个事象的时候，已经是完全的，或认为完全的。
如果相信或然率的计算会为赌徒提供任何情报，借以消除或减轻输钱的危险，那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正与通常的错误相反，或然率计算，对于赌徒是毫无用处的，这与任何其他的逻辑或数学推理对于他毫无用处是一样的。赌博的特征是在对未知的事情打赌，对纯粹的机会打赌。赌徒的成功希望，不是靠健全的考虑。

不迷信的赌徒会这样想：「我赢的机会是有一点的（或，换句话说，「那不是不可能的」）；我愿意下这笔赌注。我很知道，我下这笔赌注，是做傻事。但是，最大的傻子，才会有最大的幸运。管它的!」

冷静的推理就会使赌徒明白：买两张彩票并不比买一张的机会更好，因为彩票的全部彩金比它的全部销售收入要小得多。如果他把全部彩票都买来，他一定要大大赔本。可是，每个买彩票的人总坚决相信，多买比少买好。

他们不想想这个事实：因为开赌的庄家相对于赌徒而言，总是操胜算的，你赌得愈多愈长，你损失的机会愈是确定。赌博之所以迷人，正由于它的不可预知和它的风险变化。

我们假想，有十张签条，每张上面各写一个不同的姓名，放进一只箱子里面。从中抽出一张，其姓名出现在这一张上面的那个人就得付出100元。如果有一个保险人能够给这每张签条保险，每张各收保险费10元，这时他就可给这位损失者充份的赔偿。他收到100元，也得支付100元给这十人中之一人。

但是，如他只给这十张签条当中的一张保险，按或然率计算出的费率收保险费10元，这样他就不是做保险而是赌博。他拿自己来代替被保险人。他收到10元也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即：或者净得这10元，或者失掉这十元再赔上90元。

如果某甲承诺在某乙死亡时给付一定的金额，为提供这个承诺，某甲在某乙的生前收取一个适当的金额，此金额按或然率计算。某甲这种作法不是保险而是赌博。

保险，不管是按照商业原则来作或按照互助原则来作，必须是属于全类的保险，或可以视作全类的保险。

它的基本观点是凑份子（pooling），是危险分摊，而不是或然率的计算。它所需要的数学是四则的算术。或然率的计算不过是揷曲戏。

凑份子来消除危险（即危险的分摊）这种事情，用不着什么保险统计。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都会这样作。每个做生意的人都会把业务中通常发生的损失计入他的正常成本中。这里所说的「通常」，其意义是：这些损失的数额，就个别项组成全类来讲，是可知的。例如，水果商会知道在这批进货中每五十枚苹果有一枚将会坏掉；但他不知究竟哪一枚会坏。他处理这种损失，如同处理成本帐中任何其他项目一样。

上述的类的或然率的界说，只是逻辑上良好的界说。凡是涉及两可情况的一切界说，都不免是粗疏的循环论法，上述的界说避免了这个毛病。

它是说，关于各个事项的实际情形，我们一无所知，除掉知道它是那个全体动态的构成份以外；全体动态是我们充份知道的。在这种说法下，有缺陷的循环论法就被解决了。
保险的特征是处理「全类的」事项。因为我们以为，关于全类的动态我们都知道，所以在保险业务上似乎没有什么特殊风险。

开赌场的庄家，或发行彩票的行业，也是没有任何特殊风险的。从彩票行业的观点来看，只要全部彩票都卖掉了，其结果是可以预知的。如果有些彩票未卖掉，则这个行业的主人，就其保留的那些彩票而言，与每个买彩票的人，就其买到的那张彩票而言，是处在同样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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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Case Probability
四、个案或然率

个案或然率的意思是：关于某一事项，我们知道决定其结果的某些因素，但还有一些其他的决定因素我们不知道。

个案或然率与类的或然率，除掉都是不完全的知识这一点以外，没有共同点。在其他任何方面，这两种或然率完全不同。
自然，有许多人是想凭他们关于类的动态的知识来预测某一特殊的未来事项。

一位医生，如果他知道某类病人的康复机会是70％，他就会对于他的那位害同类病的病人作一个判断。如果他要把他的判断说得正确的话，他只能说康复的机会是0.7，也就是说，十个病人平均只有三个会死亡。

关于外在事象，也即自然科学领域的事象的一切预测，都是属于这种性质。事实上，它们不是对于有关个案的预测，而是讲的关于各种可能结果的频率。它们或者是凭统计资料，或者仅凭非统计的经验而作的大略估计。

这种方式的预测，与个案或然率无关。事实上我们对于有关的个案毫无所知，除掉知道它是某一类动态的一个例证以外，这一类的动态是我们知道的，或我们认为是我们知道的。
一位病人准备请一位外科医生给他动手术，医生吿诉他，像这样的病动手术，一百人当中平均三十人会死。如果这位病人要问到这个死亡数是否已经届满，那他就是误解了医生的话。

他就是陷入了所谓「赌徒的错误」。赌轮盘的赌徒看到一连串有十次「红」出现，于是认为下一次出现「黑」的机会就更大了。这是他把个案或然率与类的或然率弄混淆了。

凡是医生，仅凭生理学的知识而作的预测，就是使用类的或然率。一位医生，听说一位他所不知道的病人患了某一明确的病症，他凭一般的治疗经验，于是说：这位病人的康复机会是7对3。如果这位医生亲身诊断这位病人，他也许有不同的看法。

这位病人是年壮力强的；在患这种病以前的健康情形很好。在这些情况下，这位医生会想到，死亡率要低些；这位病人的康复机会不是7：3而是9：1。

尽管这不是凭统计资料只是凭他的临床经验，可是逻辑方法是一样的。医生所知道的往往只是一些类的动态。就我们这个例子来看，这个「类」就是患这种病的年壮力强的人这个类。

个案或然率是我们处理人的行为问题的一个特殊点。这里一讲到频率就不适当，因为我们所讲的总是些独特无二的事象，不是任何一类的份子。我们可把「美国总统选举」作为一个「类」。这个类的概念可能有用，或者为着某种推理甚至是必要的，例如，从宪法的观点来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这个概念是必要的。

但是，如果讨论一九四四年的总统选举——或者在选举前讨论未来的结果，或者在选举以后作因果关系的分析——我们就是在处理个别、独特、而不会重演的个案。这个个案的特征是它的独一无二性，它本身就是一个类。凡是可以允许把它纳入任何一类的那些迹象，都与这里的问题不相干。

两个足球队，蓝队与黄队，明天就要比赛。过去，蓝队总是打败黄队。这个知识不是关于「类」的知识。如果我们要把它当作类的知识，我们必然会作这样的结论：蓝队总是胜，黄队总是败。关于这场比赛的结果，我们将确定地知道蓝队会再胜。但是，事实上我们把关于明天比赛的预测，只看作可能，这一事实就表示我们并不这样讲。
另一方面，我们认为蓝队过去常胜，对于明天的比赛结果并不是不重要的。它有利于蓝队再胜的预测。假若我们要按照适于类的或然率的推理而正确地讲，我们就不会看重这个事实。假若我们不提防陷入「赌徒的错误」的话，那就会相反地要说：明天的比赛将是黄队胜利。
如果我们对某队的胜利的预测，冒着若干金钱的危险，懂得法律的人就会把我们的行为叫做打赌。所以，如果涉及类的或然率的行为，那就叫做赌博。

在类的或然率范围以外，而又可以统称之为或然率的每件事情，都是指一个特殊的推理方式，这个推理方式是用来处理历史的独一无二的、或个别的事象，也即历史学的特殊了解。

了解，总是基于不完全的知识。我们可能知道行为人的一些动机，他们所想达成的一些目的，以及他们为达成这些目的而计画采用的一些手段。对于这些因素所形成的后果，我们有一确定的见解。

但是，这种知识是有缺陷的。我们不能预先否定我们有错误的可能性；我们可能把那些因素的影响估量错误，我们也可能没有考虑到某些因素，这些因素的参与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或者预料得不对。

赌博、工程、与投机，是处理「未来」的三个不同的方式。

赌徒对于他所赌的结果所赖以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他所知道的不过是他所希望的那些事象发生的频率而已，对于他的赌博，这是无用的知识。他信赖幸运，这是他唯一的计画。

人生本身冒着许多危险。随时随地会遇到不可控制或不能充份控制的意外灾祸。每个人都要靠好运。他指望不要触电，不要被毒蛇咬着。人生总有个赌博因素。人可用保险的办法消除或减轻若干灾祸的结果。要他这样作的时候，他是依赖相反的机会。在被保险人这方面，保险是赌博。如果所保的灾祸不发生，他的保险费就是白花的[2]。关于不可控制的自然事变，人总是处于赌徒的地位。

另一方面，工程师对于解决他的问题（比方说，一部机器的结构）所需要的一切技术知识他都具备。

至于有些他不能控制的不确定的边缘，他就留着安全的余地来避免危险。他只知道可以解决的问题，以及那些现代知识尙不能解决的问题。

有时，他会从不愉快的经验中发现，他自己的知识并没有他原来所想像的那么完全。也发现他没有认识到某些结果的不确定性，而这是他原来以为他能够控制的。于是他就努力增进他的知识。

自然，他决不能完全消除人生当中的赌博因素，但是，他的原则是只在确定的轨道上活动，他的目的是要充份控制他的行为因素。

现在常常听到「社会工程」这个名词。和「计画」一样，这个名词是独裁或极权暴政的一个同义词。

是要用工程师在建造桥梁、道路、和机器时处理材料的方法来对付人。

社会工程师计画用人来建造他的乌托邦，因而各阶层、各行业的人的意志都以工程师的意志来代替。人被分作两类：

一方面是全能的独裁者，其他方面都是些被降到奉行他的计画的一些小卒，和他的机器中的螺丝钉。

假若这是行得通的，那么，社会工程师当然不烦心来了解别人的行为。他可以自由地对付他们，如同工程师之处理木材和钢铁一样。

在这个实际世界中，行为人所面对的，是一些像自己一样为着他们自己的利益而行为的人群。

所以，一个行为人必须随时对着别人的行为来调整自己的行为，这个必要就使得他成为一个投机者（非恶意的——译者附注）；他的成功或失败就看他了解未来的能力或大或小。

每一笔投资是一投机方式。 〖所有行为都是投机。 〗在人生过程中没有安定，因而也没有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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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n life insurance the insured's stake spent in vain consists only in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e amount collected and the amount he could have accumulated by saving.

[2] 在人壽保險的場合，被保險者所白花的保險費，只是所收的金額與他所可儲積的金額兩者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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