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墨水瓶的故事——20世纪初的愤青们-27..

(续)
　　 端方又向清廷军机大臣汇报。
　　 由于蔡钧代表清政府的干预，日本警方出面传讯钮永建的四位领导人，强令解散拒俄义勇队。 更有甚者，朝廷接蔡钧﹑端方和袁世凯的一连串报告后,密谕各督抚：
　　
　　 前据御史参奏，东京留学生已尽化为革命党，不可不加防备。又日本蔡钧来奏，此间革命业已组成军队，将托拒俄一事分奔各地，前岁汉口唐才常一事，则托勤王以谋革命，此间则托拒俄以谋革命，其用意与唐才常相似…..情形叵测，就使本为忠义，然距义和团之日未久，亦深虞其有碍邦交。

朕以为该学生等既反叛朝廷，朝廷亦不得妄为姑息，蔡钧、汪大燮与在日本东京留学生，即可时侦动静。地方督抚于各学生回国者，遇有行踪诡秘，访闻有革命本心者，即可随时获到，就地正法。…
　　
　　 拒俄义勇队没料到的是：没等到自己上战场流血以号召全国平民，就要在进入祖国大地的那一刻先命丧黄泉！
　　 公使蔡钧和留学生监督汪大燮也出面限制学生活动。
　　
　　 此时特派员钮永建和汤尔和已回国内，准备要访北洋大营。　　
　　 而学生们痛感到报国无门，无不义愤填膺。于是青年会各同志乃分别向各省同乡会大倡革命排满之说。秦毓鎏起草‘拒俄义勇队’意见书，提倡发扬民族主义，批判清廷之媚外虐民。义勇队员个个传阅，十分为感动。
　　
　　 秦毓鎏等决定表面上解散义勇军，而实际保留内部组织。由叶澜、董鸿袆、程家柽、秦毓鎏等出面,联合队员当中最坚定的，比如黄兴﹑刘揆一﹑陈天华等，秘密将“拒俄义勇队”改组为“军国民教育会”。　　
　　 军国民教育会属于秘密革命团体组织，为预防破坏，及考虑到破坏后的安排，所以取名本身就颇费斟酌。会员是秘密地招收的，人数不多，全部要宣誓恪守规章，严守机密。开会无定期，会场无定所，所以自1903年成立到1905年同盟会成立，都不曾受到破坏。
　　
　　 会员用圆形镍质徽章，大小与银圆相同，一面镌有黄帝轩辕像，另一面镌铭着秦毓鎏手写的四句十六字：
　　 帝作五兵，挥斥百族，时维我祖，我膺是服。
　　
　　 等到夏历闰五月（折算功历6月底），上海《同文沪报》等忽有小道新闻说学生军北上特派员钮永建、汤尔和在天津被清廷杀害。各会员听到，愈发激昂。秘密举行会议作出三种报复的决定：
　　
　　 一是鼓吹（制造革命舆论），
　　 二是起义（回国组织反清武装部），
　　 三是暗杀（刺杀满清官僚）。
　　
　　 等到7月7日上海爱国学社被取缔后，国内的军国民教育会和东京军国民教育会就联合起来,分派出暗杀团。在此基础上建立光复会和华兴会等革命党团体。最后归结为同盟会和光复会。（复出的光复会是后来再从同盟会中分出来的）　　
　　 前面提过,秦毓鎏和张佚欧是张元济从南洋公学派出的留日学生。秦毓鎏从军国民教育会领袖自动成为同盟会的首批成员。在辛亥革命中是无锡革命军都督，国会议员。而张佚欧在爱国学社取缔前回国，成了爱国学社的成员。
　　
　　 军国民教育会进而推举一批“运动员”回国到各省去组织起义。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黄轸（按：就是黄兴）、刘揆一作为派回湖南的运动员。他们回国后非常有成就。不久黄兴、刘揆一、宋教仁等组织了‘华兴会’，着手领导湖南起义工作。成了最重要的革命党领袖人物。
　　
　　 王璟芳因密报有功，端方特报朝廷，跳过考试破格给了他举人的名号。但世人一直不知道王璟芳当内奸的事。后来还因为他有“拒俄义勇队”的光荣历史，民国后还当选国会议员。甚至与钮永建一同参加会议，而钮永建仅作为荣誉议员，还不具表决权。那时的议员人数少，比当今常务委员还更有权。
　　
　　 奸蠈的可疑帽子，长期留在章宗祥和曹汝霖头上。直到50多年后有人翻动端方的遗留文稿时，才发现了真相。
　　

42. 四 邹容﹑张继陈独秀与姚煜辫案
　　
　　 4月，东京留学生组织拒俄运动,抗议清政府的软弱无能。 公使蔡钧要阻碍，敦促监督留学生的汪大燮弹压分化学生。接蔡钧的指示，这留学生湖北分会的监督姚煜和钱午则十分卖力，两人分头出没于学生宿舍，威吓学生：
　　 朝廷不赞成学生搞义勇军，谁参加了，那便是乱党分子，将来回国，朝廷要严加处置。
　　由于四川，河北，安徽的留日学生也受其监督。因此，重庆的邹容，安徽的陈由己和河北的张继对这姚煜和钱午十分反感，就想找机会，出他们一次洋相。
　　
　　 这邹容是富商家庭出身的，自幼因痛感维新失败，萌发了革命思想。谭嗣同为变法壮烈牺牲，邹容敬慕不已。少年的他发誓要作谭的后来者。1901年考入上海广方言学堂。因不喜欢学英语，要改学日语，1902年到日本，就读于东京同文书院。

一遇课余，他就到附近的成城学校去，他与蔡锷、胡景伊、蒋百里、劉禺生一起，高谈阔论，一起谈中国前途，谈美国、法国革命，谈卢梭、孟德斯鸠的 “天赋人权”和“自由平等”。

成城学校是陆军预备学校，这些年青人饱学西方新潮学说，都是有志于疆场救国的慷慨之士。邹容进步很快。
　　
　　 1903年2月春天，刘成禺借新年团拜会发表排满演说，众青年鼓掌叫好，邹容也深以为知遇。于是，每日必来成城学校谈天。
　　 当时，劉禺生托人从国内带来好几斤新会腊肠。上完课，大家就围炉取暖并大谈排满革命的事。后来，大家共拟出革命排满、建立中华共和国的主题，然后分工，每人各谈一条。

邹容就把各人谈话记录下来整理。每天记录整理结束，邹容就去烘腊肠，当作‘生日点心’。

一个多月过去，书稿叠成厚厚一堆，腊肠也吃光了。

胡景伊、蔡锷、蒋百里等等都是当时围炉而立，坎坎而谈的常客。稿子最后完成时，蔡锷就提笔在书稿的封面上题写《腊肠书》三字。
　　
　　 劉禺生记得，就在姚煜和钱午因制止留学生参加‘拒俄义勇队’之际，他因鼓吹排满而得罪清廷，被赶出成城学校，而搬到松本馆暂住。　　
　　 一天夜里，邹容敲门而入，背着半只火腿而来。劉禺生忙招呼日本女佣生炉子，温酒烤火腿。前面也说过，当时中国学生使用日本女佣并不奇怪，而且很普遍。当年日本人日子艰难，女佣很便宜。
　　
　　 腿从何来？主人问。
　　 总监督汪大燮送的。
　　 邹容得意洋洋，接着补充：
　　 昨夜大快人心！朋友与我一起到姚昱的去处，剪了他的辫子。拿着辫子，大家又到总监督汪大燮家，告诉他发生的事。老子敢干，就要敢于承担责任嘛。
　　 汪十分客气，说：
　　 有人赠我东阳火腿，拿一肩送你们。
　　
　　 大家乃旧用姚昱的发辫作火腿绳，绑好扛回宿舍，吃了一半。今把这一半送到这儿与你共享。来，帮我煮煮。　　
　　 那，辫子呢？
　　 钉在留学生会馆的柱子上了。
　　 坐下一边喝酒一边吃火腿，邹容拿出《腊肠书》全稿边读边说：
　　 我要回国了，到上海设法把这书付印。反复考虑后，把书名取为《革命军》，我自己署名为‘革命军马前卒邹容’。我作为马前卒，你们这些在书中写有文稿的，都要成为‘马后卒’了。
　　
　　 以上是劉禺生写的邹容《腊肠着酒著新书》故事的梗概。
　　 异国的春寒，几个同学围坐火炉前天南海北，激扬文字。炉火把一张张风华正茂的面孔映得通红通红。
　　 这情境，后人难忘啊！
　　
　　 邹容要回国了，他不得不中断留学提前回国。与他同命运的还有张继和陈由己。陈由己就是陈独秀。蔡钧不会饶过他们。

 姚昱被割辫的时间，大都被说成是夏历1903年3月最后一天。此时正是留学生蕴酿集会组织拒俄活动的日子。
　　
　　 湖北分会的监督姚煜和钱午与留学生发生严重对立的时间，也正应该是抗议沙俄继续霸占中国东北的期间。留学生因姚煜和钱午阻碍破坏学生‘拒俄’集会，而决定报复他们，完全符合情理。
　　
　　 原来，留学生中早有人发现姚昱与钱午的小妾鬼鬼祟祟，断定他们之间有奸情。平时，这时倒也没人去过问。只是近来这姚昱太令人厌恶了，不利用这事压压倒一切他的气焰，他会更嚣张。　　
　　 先是邹容、陈独秀在商量，后来张继、翁浩、王孝缜和陈天华等人也参加。在弄清了钱午的居址，及弄明白钱午和姚昱夜值班时间，于是选了一个晚上。
　　
　　 当晚，邹容、张继、陈独秀等人闯入钱午的房间。果然抓奸成功。具体参加捉奸的人数，有的说5个，有的说4个，这看来不用去考证了。反正，邹容、张继、陈独秀这三人没疑问。　　
　　 面对非礼勿视的囧状，姚煜开头居然恼羞成怒地斥责学生。但被学生骂为无耻禽兽，并挨了两记耳光后，焉了下去。口口声声求饶：　　
　　 别动粗，千万别动粗…..
　　
　　 张继威胁要叫全体留学来现场时，姚煜猜测是因为自己阻饶学生集会而招致今日如此不堪的局面。于是连声保证：今后不敢为难学生会了。　　
　　 邹容拿出刀，姚煜吓得哀求宽大。邹容说：
　　 纵饶汝头，不饶汝发！
　　
　　 于是张继抱腰，陈独秀扣头，邹容挥刀割去姚煜头上的辫子。
　　 姚煜嚎哭：
　　 你们毁了我呀。
　　
　　 原本，这姚煜的一件重要使命就是不许学生割辫子的。现在倒好，他‘带头’割去了发辫。
　　 好一个‘留头不留发’的反攻倒算！
　　　　
　　 邹容等人终于利用与250年前同样的口号，逆转过来在满清官员头上实行报复，虽说只能算是是一次心理上胜利。　　
　　 第二天清晨，湖北留学生会馆的柱子上高悬着一束发辫，旁边还特别标明是留学生公敌姚某某辫。
　　 随后每天夜晚, 留学生回宿舍路过姚煜府邸,不约而同地又唱又喊:
　　 哎呀呀,我的发辫啊,我的发辫。你在哪里呀，在哪里？....
　　
　　 姚煜与钱午两人羞得不敢出门。日本的报纸把这件事当作丑闻报道了一番。
　　 汪大燮装聋作哑。姚煜与钱午两个本该受汪大燮约束，但从来没把自己这个领导看在眼里，老是背着自己往驻日公使蔡钧那边跑，找蔡钧当靠山。他也感到姚煜活该有此报，对钱午戴绿帽子还与姚煜狼狈为奸，认为十分滑稽。他也暗中取笑蔡钧。
　　
　　 蔡钧本就因当年吴稚晖大闹公使馆，使自己受弹劾，失去直接控制留学生事务的权利，把留学生事务划归留学生总监督汪大燮。蔡钧对这本就老大不高兴。本以为姚煜钱午两人还算识相，好派作耳目，不想弄得如此丢人现眼。
　　
　　 蔡钧气得大拍台子，派人叫姚煜细问详情。
　　 看到姚煜的狼狈不堪的模样，蔡钧大怒：　　
　　 不成器的东西，连我的脸也给你丢了。
　　 蔡钧照会日本外务省，要求日方以扰乱治安罪处分邹容、张继等。
　　
　　 邹容、张继和陈由己也得到消息，几天后，乘开往上海的轮船回了国。前面爱国学社那一节，也正讲到张园几次拒俄集会时，邹容、张继参加革命了爱国学社。
　　 而陈独秀回安庆组织安徽省的拒俄运动。安庆当年是安徽的省会。

本页Ur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