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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辱二十年:我的股市人生-65:第五章 风雨覆巢-2:深沪之争-17

告别申万

1997年5月26日。我召集申银万国证券公司总裁办公会议，传达了市领导的谈话精神。

要求公司保持正常的工作秩序，加强管理，防止新的问题发生。

同时要求班子成员应心平气和地面对这次处分，要从正面向员工解释这次处分，避免流露不满情绪。

6月初，市领导韩正和上海市综合经济党委专职副书记杨定华找我正式谈话。

说市里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工作，但是效果不是很好，北京的处分意见书已经下达，希望我们能正确对待，并让我们放心，市里一定把我们的工作安排好。

随后，市委组织部部长罗世谦和副部长陈世杰再次找我正式谈话，宣布了北京方面对我个人的处分意见。

  组织部领导称我们这次所受到的处分是为市里承担了责任，领导让他们征询我对今后工作安排的意见，说市里初步意见是让我回到工商银行重新安排工作，并称已与工商银行协商，他们欢迎我回去。

6月10日，工商银行总行刘廷焕行长和总行人事部副主任闫小平来上海与我见面。

明确表示欢迎我回到工商银行，并谈了总行对我工作安排的初步意见，希望我先去工商银行上海分行担任总经济师。刘行长表示这是对我工作的暂时安排：  

 “行内清楚你是干一把手的料，但不管怎么说，这次受了点处分，暂时这样安排，今后有机会再说。”

6月11日，市金融党委书记等一行来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向公司班子成员正式宣布来自北京的处分决定。杨定华书记代表上海金融党委对我的工作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评价，再三称这次我受处分的原因完全是承担领导责任，与个人行为无关。

我注意到，杨定华书记宣布了对我免去申银万国证券公司职务的处分，而没有提到行政记过一事。
  在国家证券委员会同中国人民银行、国家审计署、中国证监会的处分决定中提到了对我处以行政记过的处分，但是后来有单位调阅我的档案时也问过我，说怎么不见行政记过的材料。我想，这可能是上海方面于心不忍，故意把这一处分模糊过去了。

这次申银万国班子会议，实际上是我在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参加的最后一次班子会议，也是我告别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的一次会议。

最后大家一定要我说几句，稍作思考后我在申银万国作了我的   “告别演说”：

刚才，杨定华同志代表组织上正式宣布免去我在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各项职务的处分决定，这意味着，我对申银万国证券公司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已经解除，对我个人而言，未必是件坏事。

实话说，我没有想到会在现在以这样的方式离开申银万国。

我为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的诞生、成长、发展付出了十年的心血，人们也常常把我和申银万国证券公司连在一起。

  但我知道，我属于申银万国，但申银万国不属于我，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申银万国，只是没料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这次接受处分后，我曾向组织上提出，我能否以申银万国一般员工的身份留下，答复是不妥，也就是说作为申银万国主要创始人之一的我，今天连作为申银万国普通员工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这时会议室里静得出奇，我注意有些领导很是紧张，怕我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因此我换了话题，继续说：

在国务院调查小组调查期间，以及在北京听证会上，我曾恳请我们的领导部门，申银万国的今天来之不易，千万不要因为我们这些人的决策失误毁了它，作为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的法人代表、总裁，我愿意承担这个责任。

今天，我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不会为此后悔，因为我是为申银万国承担责任，是为申银万国真正干事业的干部员工承担责任。当然，我也是为我们的班子集体决策承担责任。
  不少人问我值不值得这样去做，我今天的回答是，值！但是前提是让我继续看到一个充满活力、充满希望的申银万国。

如否，我将为我在这件事上所做的一切感到遗憾。
 

与会者都清楚我话中的含意，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合并时，由于工商银行坚持必须由我担任法人代表，由此在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出现董事长不是法人代表，而总裁却是法人代表的奇特情况。我清楚，申银万国未来的发展趋势很难说。

我知道，有些人对我的离开在暗暗欣喜，认为总算熬出头了，可以全盘接管申银万国证券公司。
  想到这里，我心中确实有点担忧，于是我继续说：

这里，我要对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的员工说几句，无论老申银的员工、老万国的员工，还是今天申银万国的员工，我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你们是申银万国持续发展的真正推动力量。

有人说，对我的离开，有人欢喜有人愁，我不感到奇怪，申银万国有三千多员工，过去我对你们尽管不能说厚此薄彼，但坦率地说是分厚薄的，但我很自信我对所有努力工作的干部员工不薄，特别是对申银万国发展作出贡献的干部员工不薄！

我不是十分宽容的人，我不能容忍的是那些不想付出、只想索取的人！

  申银万国，对我已成为过去，但对你们中大部分人而言，是事业的舞台，是生存的载体，一定要珍惜它。

过去，不少媒体把申银万国证券公司称为证券业的航空母舰，现在看来很不确切，这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船，你们都是这条船上的人，只有同舟共济，齐心协力，才能航向你们理想的目的地。

在这次事件中，公司上上下下为此焦虑不安，为了减轻对公司的处分，减轻对我的处分，不少同志都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我在这里表示由衷的谢意。
 

有些话本不想说，但说着说着就有点不吐不快的感觉，我非常自信自己在申银万国绝大部分员工心目中的地位，不怕我的话会得罪什么人。我最后说道：

近期，大家都非常关心我的去向，组织上已表示要把我的工作安排好，我自己也在进行种种选择。我今年45岁，身体尚可，自信找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并不难。

我很感谢杨定华书记他们，因为一般情况下接受组织处分的人没有机会发表“告别演说”。

班子成员在听完我的演讲后，大部分情绪激动，对我被免职一事表示强烈不满。

此时，可能与会领导怕出现什么新问题，匆匆忙忙宣布会议结束。

对我离开证券业，我在人民银行上海分行老行长龚浩成和上海财经大学证券期货学院副院长金德环主编的《上海证券市场十年》一书中见到了这样的描述：

“‘证券之星’从上海证券市场消失——阚治东曾经是上海证券业的顶尖人物。

他领导的上海申银证券公司，一直用‘证券之星’作为标志语，而他，则是上海也是中国当时最大的券商星团中最闪亮的一颗星。

但是，没有想到，他很快变成了流星，消失在璀璨的证券星河中。”

“20世纪80年代早期，阚治东、管金生、尉文渊三人共赴日本学习证券业务知识，他们是中国最早留学主攻证券的人才，在上海证券市场的发展史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足迹。”

文章对我的离职是这样叙述的：

“从申银万国离职——1996年的股市出现深强沪弱的局面。阚治东本人是全国唯一一个既是上交所理事又是深交所理事的证券公司负责人，阚治东认为，如果全国证券市场是一碗饭，上海半碗，深圳半碗，申银万国决不仅吃上海半碗饭。所以当时申银万国在深圳市场的表现非常好。

但是，有人认为深强沪弱的很大责任在于申银万国转移阵地，提出‘申银万国应该多为上海作贡献’。1996年10月份，深强沪弱局面越发明显。

为了多给上海作贡献，申银万国加大了自营运作的力度和规模。”

“没有料想，1997年6月13日，《人民日报》发表题为《维护市场正常秩序，保护投资者合法权益，一批违规银行、证券公司、上市公司及其负责人受到严肃处理》的文章。”

“由于申银万国在1996年上海股市行情中的操纵市场表现和《人民日报》的点名批评，阚治东因负主要领导责任而被迫离职。阚治东曾提出，免职可以，希望在公司里做一个普通员工，但没有被批准。从此，阚治东离开了他亲手创立和为之奋斗的上海申银证券公司，也离开了上海证券市场的风雨浪涛。”

6月13日，申银万国证券公司召开临时董事会，全体董事以愤愤不平的心情，万般无奈之下同意免去我申银万国证券公司法人代表、副董事长、总裁职务。

随后，我辞去或自然失去中国证券业协会常务理事、上海证券业协会会长、上海证券交易所理事、深圳交易所理事等一系列职务。

我离开了中国证券市场，离开了我带领十几个人起步，通过近10年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那天的申银万国证券公司。

(未完待续, To be con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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