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债与信用货币

新冠肺炎疫情逐渐趋缓，打了有效疫苗的群体逐渐恢复了社交，世界似乎距离“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时间越来越近了。2019年底新冠肺炎疫情爆发，我们从去年初开始写经济学相关方面的内容，距今这篇，已经是第九篇了，此前的相关八篇请参考页面下面的链接。

这第九篇是对之前一篇的回应和深入，在 治大国若过小家——写写王朝兴衰更替背后的经济账 （ https://ufqi.com/blog/political-reform-country-vs-home/ ）一篇中，我们总结分析认为，王朝的兴替，其背后都是经济账起作用，每一个朝代政体最后几乎跟一个个具体的小家庭一样，是被穷死的。

细品之后，我们可能会有这样的疑问：
1) 既然打仗或者干别的大事，都需要钱，作为掌握货币发行权的政府/王朝，可劲地印钱不就行了吗？
2) 实在无法自己印钱，或者有所忌惮不想自己印钱，也还有借债（国家债务）这个路子，不至于活活的人让尿被憋死了？

适逢美国股市在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延续十多年的牛市继续一路高歌，而同期美国的国债也一路水涨船高似的，不断突破之前的限制，屡创新高。说股市创新高，那是经济繁荣或是好事，债台高筑，无论是搁哪儿似乎也不能说“预喜”。
最近读了 美国国债200年（ https://ufqi.com/news/ulongpage.3494.html?tit=美国国债200年：有借有还，越借越多）和 货币、信贷与债务的关系（ https://ufqi.com/news/ulongpage.658.html?tit=从货币、信贷与债务看变化中的世界秩序-3 ），似有所悟，尝试解读或者回答上面的疑问，王朝/政府在穷途末路之际，为何没多印钱或者通过借债的方式，继续作战直至胜利？

A. 先来看第一个问题，为何王朝/政府缺钱的时候，不自己可劲地印钱？

回答是，他们也想，但是不行，那么搞，只会以加速师的身份，死得更快。

原因是货币本身“财富”的符号，之所以有“印钱”或者撒钱的说法，是由于货币已经脱离了其本身原来的形象——黄金或之前其他贵金属如白银等。当用黄金做货币时，就没法“印钱”。不但古代技术无法人造出黄金，人类进入21世纪，在技术高度发达的今天，实验室已经可以人工合成造黄金了。不过，不好的消息是，成本太高，人造1g黄金，可能需要花费2g黄金的成本。

货币由起初的黄金，转为”银票“——银号/银行的票证之后，才有了”印钱”的说法。可靠的做法是有一锭黄金，发行一张面值一锭黄金的银票；不可靠的做法可能就是偷偷多发行几张。只是这作假太危险了，一旦被戳破造假，开弓没有回头箭，几乎只有作死一条路。背后是银票持有人一旦获知这个消息，会迅速整齐一致地要求将银票换回黄金，从而形成“挤兑”。

上述还是“金本位”时代的逻辑。货币的进一步发展，尤其是二战以来，世界承平日久，货币的发行已经不需要黄金了。那靠什么发行货币？回答是现代货币发现靠的信誉，或者信用。
一国的老大说，你看我们靠谱吗？靠谱，就用我印的纸币当黄金用，你啥时候拿我印的钱回来找我换黄金，我都会给你。
至于这国他有没有黄金，有多少黄金，能不能给你兑换，够不够给你兑换，自行判断。
这就是信用货币。

这种趋势也可能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必然。黄金作为货币，好是好，只是其出产量（发行量）不一定能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经济学规律大都强调个货币供应量要与经济发展速度相匹配。发行过多了是通货膨胀、货币贬值，发行少了也会阻碍进一步发展，是通货紧缩、经济衰退。数百年来，黄金作为无法人造的贵金属，它的出产量的确难以与全球、一国、一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完美匹配。（从这里看，总量恒定的去中心化数字货币比特币是不是天生地与经济社会发展不匹配？ https://ufqi.com/news/ulongpage.2781.html?tit=投资比特币缺乏令人信服的理由）

既然有这样的经济学规律制约，黄金不适合作为货币，信用货币的出现就是应运而生了。同样是受制于经济发展，强调货币发行量与经济发展水平想匹配，掌握货币发行权的政府/王朝，不能没钱了就多加印，这是金科玉律般的红线。

所以政府/王朝末年陷入战争的泥潭，本就没有了正常和平年份的经济发展，本该是紧缩银根，减少货币发行量，这时候反其道而行之，不是加速作死吗？

B. 借债的疑问，王朝/政府为何不借债打仗？

战争是最耗费金钱/财富的，况且牺牲的每一个生命都是无价的。

然而对于不幸陷入战争的政府和王朝来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必须迎战，必须花钱。
先打家底，国库充盈家底厚的可以自己扛几年，但也不一定够用，再厚的家底总会很快打完，又不能印钱，靠什么扛？
有路子！可以借债，国家向人借钱，比较冠冕堂皇，叫做发行国债。

国家债券发出来之后，得有人买才行。有人买了一国的债券，打仗所需的钱粮才有可支付的银两。国家债券的发行对象可以本国的机构、国民或者外国政府、机构和个人等。
在美国国债200年文章里，讲述了美国从开始就是靠借钱举债进行的独立革命，国内南北战争，然后进行建国，然后进行社会发展，一次次发行国债，每次都有人买账，真金白银地支持他们拿钱去打仗、去建设、搞开发。

有的王朝/政府，却没有那么幸运，其所发行的国债可能少有人问津，无人愿意雪中送炭地为他们续命。这就会归因到一个核心问题，举债借钱的核心是什么？凭什么有的人能借到钱，有的人借不到钱？
事情再一次地归根到信用上了。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诚实守信吗？别搞撒谎欺骗。
有契约精神吗？别翻脸不认账。
通常地民间借贷，还有个抵押物，国家债券，似乎少有抵押，多是纯信用借钱，而且一般利息还不高。

很难想象，一个威权政府/王朝一向高高在上的模样，会低眉顺眼地弯腰下来跟金主商量：“大爷能不能借钱江湖救急一下？小爷我摊上事了…”
这么样的“霸王”首先想到是可能是“加税”，后面说。
也很难想象，一个国家内外全是敌人的政府/王朝能借到钱。
相反地，公开公平正义的政府/王朝，即便是很弱小，诚实守信、有锲约精神，也一定能借到钱，甚至是更多的相同价值观的支援，无论是国内民众，还是国际上的友邦。

小结一下，发行国债是战时一国政府/王朝的上好选择，可以团结和凝聚一切有生力量，一旦让对方成为债主，就算是一条线的上蚂蚱了。
同时，战时发行国债，也是一块试金石，如果发行国债成功，说明一切还有希望，如果发行国债失败，束手就擒吧。
少些国成功了，一路有借有还的举债借钱，发展壮大，比如美国。
很多国失败了，所发国债国内外鲜有人问津，从此灰飞烟灭，比如大清国。（参考 https://ufqi.com/news/ulongpage.3497.html?tit=权力恒久远，制衡永流传-2 ）

C. 加税的疑问，王朝/政府可以靠加税来继续打仗吗？

回答是这比政府/王朝自己印钱死得更快。
打仗本来是靠人头+银两，加税相当于把人头再减少点，同时加大内讧在内部再多招惹一些被迫起义的“敌人”。

总结，基于经济发展规律，旧有的王朝/政体的更迭总是伴随着垂死挣扎与负隅顽抗，和平的权力交接与政权更替是一国的福祉所在，也是全人类文明进步孜孜以求的向往与理想。
归属到本质上，是当权者在位时不作恶，事后不怕清算，自然可以放心交出权力于他人。
相反，统治者一朝大权在握，则无所畏惧，肆意践踏对手，背信弃义，自然会担心下野后必然遭到对手的穷追猛打，如此往复循环，仇恨怨冤相报，永无宁日。这实在是一国地狱模式。
更深层次的是在人的本性上，对自然的认知，对生命的敬畏，对弱者的怜悯。
所幸，经过漫长的成长与进化，一些国家政权已经找到和平权力更替模式，如英联邦，日本国，美利坚等。我巍巍中华，江湖的开万世太平的传说不应该是绝唱。

“货币，就相当于是政府发行的信用债！
朝气勃发勇于进取的帝国精神，才是英镑真正的信用之源，而不是英国皇家国库的那点子库存黄金。”
— 许小年教授（ https://ufqi.com/news/ulongpage.105.html?tit=两脚羊殇歌——2017，开不动的印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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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习经济学著作的第九篇习作，之前的各篇附列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