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龙八部-5: 三 马疾香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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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30 , 6034 , 896 ,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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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5: 三 马疾香幽-5


那女郎策马缓行,片刻间出了市镇。段誉紧紧跟随,说道:   “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去连钟姑娘也一并救了罢。”
那女郎冷冷的道:   “钟灵是我朋友,我本来要去救她。可是我最恨人家求我。你求我去救钟灵,我就偏偏不去救了。”
段誉忙道:   “好,好。我不求姑娘。”
那女郎道:   “可是你已经求过了。”
段誉道:   “那么我刚才说过的不算。”
那女郎道:   “哼,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说过的话怎能不算?”
段誉心道:   “先前我在她面前老是自称大丈夫,她可见了怪啦,说不得,为了救钟姑娘一命,只好大丈夫也不做了。”
说道:   “我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我……我是全靠姑娘救了一条小命的可怜虫。”
那女郎嗤的一声笑,向他打量片刻,说道:   “你对钟灵这小鬼头倒好。昨晚你宁可性命不要,也是非充大丈夫不可,这会儿居然肯做可怜虫了。哼,我不去救钟灵。”
段誉急道:   “那……那又为甚么啊?”
那女郎道:   “我师父说,世上男人就没一个有良心的,个个都会花言巧语的骗女人,心里净是不怀好意。男人的话一句也听不得。”
段誉道:   “那也不尽然啊,好像……好像……”

一时举不出甚么例子,便道:   “好像姑娘的爹爹,就是个大大的好人。”
那女郎道:   “我师父说,我爹爹就不是好人!”
段誉眼见那女郎催得黑玫瑰越走越快,自己难以追上,叫道:   “姑娘,慢走!”
突然间人影晃动,道旁林中窜出四人,拦在当路。黑玫瑰陡然停步,倒退了两步。只见这四人都是年轻女子,一色的碧绿斗篷,手中各持双钩,居中一人喝道:   “你们两个,便是无量剑的干光豪与葛光佩,是不是?”
段誉道:   “不是,不是。干光豪和葛姑娘,早已那个……那个了。”
那女子道:   “甚么那个、那个了?你二人一男一女,年纪轻轻,结伴同行,瞧模样定是私奔,还不是无量剑干葛两个叛徒?”
段誉笑道:   “姑娘说话太也无理。葛光佩脸上有麻子点儿,这位姑娘却是花容月貌,大大不同。”
那女子向黑衣女郎喝道:   “把面罩拉下来!”
蓦地里嗤嗤嗤嗤四声,黑衣女郎发出四枚短箭,铮铮两响,两个女子挥钩格落,另外两女子却中箭倒地。这四箭射出之前全无朕兆,去势又是快极,居然仍有两箭未中。黑衣女郎立即跃下马背,身在半空时已拔剑在手,左足一着地,右足立即跨前,刷刷两剑,分攻两名女子,两女也正挥钩攻上,一女抵挡黑衣女郎,另一名女子挺钩向段誉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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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誉   “啊哟”一声,钻到了黑玫瑰肚子底下。那女子一怔,万万料想不到此人竟会出此怪招,正欲挺钩到马底去刺段誉,背心上一痛,登时摔倒,却是黑衣女郎乘机射了她一箭。但便是这么一分神,黑衣女郎左臂已被敌人钩中,嘶的一声响,拉下半只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臂,臂上划出一条尺来长的伤口,登时鲜血淋漓。
黑衣女郎挥剑力攻。但那使钩女子武功着实了得,双钩挥动,招数巧妙,酣斗片刻,黑衣女郎左腿中钩,划破了裤子。她连射两箭,都被对方挥钩格开。那女子连声喝道:   “你是甚么人?你剑法不是无量剑的!”
黑衣女郎不答,剑招加紧,突然   “啊”的一声叫,长剑被单钩锁住,敌人手腕急转,黑衣女郎把捏不住,长剑脱手飞出,急忙跃开。那使钩女子双钩连刺,却都被她闪过。
段誉早就瞧得焦急万分,苦于无力上前相助,眼见黑衣女郎危殆,无法多想,抱起地下一具死尸,双手将死尸头前脚后的横持了,便似挺着一根巨棒,向那使钩女子疾冲过去。
使钩女子吃了一惊,眼见迎面冲来的正是自己姊妹的脑袋,心中一阵悲痛,右手钩向段誉面门刺去,可是中间隔着一具尸体,这一钩差了半尺,便没刺到段誉,砰的一下,胸口已给尸体脑袋撞中,就在这时,一枚短箭射入她右眼,仰天便倒。
段誉瞥眼见黑衣女郎左膝跪地,叫道:   “姑娘,你……你没事罢。”
奔过去要扶。那女郎站起身来,不料段誉慌乱中兀是持着尸体,将死尸的脑袋向着她胸口撞去。那女郎在死尸脑袋上一推,段誉   “啊”的一声,摔了出去,尸体正好压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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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郎见到他这等狼狈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适才这一战实是凶险万分,若不是先出其不意的杀了两人,又得段誉在旁援手,只怕连一个使钩女子也斗不过,这四个女子不知是甚么来头,恁地武功了得?叫道:   “喂,傻子,你抱着个死人干甚么?”
段誉爬起身来,放下尸体,说道:   “罪过,罪过。唉,真正对不住了。你们认错了人,客客气气的问个明白就是了,胡说八道的,难怪惹得姑娘生气,这岂不枉送了性命?姑娘,其实你也不用出手杀人,除下面幕来给她们瞧上一眼,不是甚么事也没了?”
那女郎厉声道:   “住嘴!我用得着你教训?谁叫她们说我跟你私……私……甚么的?”
段誉道:   “是,是。这是她们胡说的不是,不过姑娘还是不必杀人。啊,你……你的伤口得包扎一下。”
眼见她大腿上也露出雪白的肌肤,不敢多看,忙转过了头。

那女郎听他老是责备自己不该杀人,本想上前挥手就打,听他提及伤口,登觉腿臂处伤口疼痛,幸好这两钩都入肉不深,没伤到筋骨,当即取出金创药敷上,撕破敌人的斗篷,包扎了腿臂的伤口。
段誉将尸体逐一拖入草丛之中,说道:   “本来该当替你们起个坟墓才是,可惜这里没铲子。唉,四位姑娘年纪轻轻,容貌虽不算美,也不丑陋……”
那女郎听他说到容貌美丑,问道:   “喂,你怎地知道我脸上没麻子,又是甚么花容月貌了?”

段誉笑道:   “这是想当然耳!”
那女郎道:   “甚么‘想当然耳’?”
段誉道:   “‘想当然耳’,就是想来当然是这样的。”
那女郎道:   “瞎说!你作梦也想不到我相貌,我满脸都是大麻子!”
段誉道:   “未必,未必!过谦,过谦!”
那女郎见衣袖裤脚都给铁钩钩破了,便从尸体上除下一件斗篷,披在身上。段誉突然叫道:   “啊哟!”
猛地想起自己裤子上有几个大洞,光着屁股跟这位姑娘在一起,成何体统?急忙倒身而行,不敢以屁股对着那女郎,也从一具尸体上除下斗篷,披在自己身上。那女郎嗤的一声笑。段誉面红过耳,想起自己裤子上的大破洞,实是羞愧无地。
那女郎在四具尸体上拔出短箭,放入怀中,又在钩伤她那女子的尸身上踢了两脚。
段誉道:   “你的短箭见血封喉,剧毒无比。劝姑娘今后若非万不得已,千万不可再用,杀伤人命,实是有干天和,倘若……”
那女郎喝道:   “你再跟我罗唆,要不要试试见血封喉的味道?”
右手一扬,嗤的一声响,一枚毒箭从段誉身侧飞过,插入地下。
段誉登时吓得面色惨白,再也不敢多说。那女郎道:   “封了你的喉,你还能不能跟我罗唆?”
说着过去拔起短箭,对着段誉又是一扬。段誉吓了一跳,急忙倒退。

那女郎笑了起来,将短箭放入囊中,向他瞪了一眼,说道:   “你穿了这件斗篷,活脱便是个姑娘。把斗篷拉起来遮住头顶。再撞上人,人家也不会说咱们一男一女……”
段誉道:   “是,是。”
依言除下头上方巾,揣入怀中,拉起斗篷的头罩套在头上。那女郎拍手大笑。
段誉见她笑得天真,心想:   “瞧你这神情,只怕比我年纪还小,怎地杀起人来却这等辣手?”
见她斗篷的胸口绣着一头黑鹫,昂首蹲踞,神态威猛,自己斗篷上的黑鹫也是一模一样,摇头叹道:   “姑娘人家,衣衫上不绣花儿蝶儿,却绣上这般凶霸霸的鸟儿,好勇斗狠,唉。”
说着又摇了摇头。
那女郎瞪眼道:   “你讥讽我么?”
段誉道:   “不是,不是!不敢,不敢!”
那女郎道:   “到底是‘不是’,还是‘不敢’?”
段誉道:   “是不敢。”
那女郎便不言语了。
段誉问道:   “你伤口痛不痛?要不要休息一下?”
那女郎道:   “伤口当然痛!我在你身上割两刀,瞧你痛不痛?”
段誉心道:   “泼辣横蛮,莫此为甚。”
那女郎又道:   “你当真关心我痛不痛吗?天下可没这样好心的男子。你是盼望我快些去救钟灵,只不过说不出口。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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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走到黑玫瑰之旁,跃上马背,手指西北方,道:   “无量剑的剑湖宫是在那边,是不是?”
段誉道:   “好像是的。”
两人缓缓向西北方行去。走了一会,那女郎问道:   “金盒子里的时辰八字是谁的?”
段誉心道:   “原来你已打开来看过了。”
说道:   “我不知道。”
那女郎道:   “是钟灵的,是不是?”
段誉道:   “真的不知道。”
那女郎道:   “还在骗人?钟夫人将她女儿许配了给你,是不是?给我老老实实的说。”
段誉道:   “没有,的确没有。我段誉倘若欺骗了姑娘,你就给我来个见血封喉。”
那女郎问道:   “你姓段?叫作段誉?”
段誉道:   “是啊,名誉的‘誉’。”
那女郎道:   “哼!你名誉挺好么?我瞧不见得。”
段誉笑道:   “名誉挺坏的‘誉’,也就是这个字。”
那女郎道:   “这就对啦!”
段誉道:   “姑娘尊姓?”
那女郎道:   “我为甚么要跟你说?你的姓名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问你。”
走了一段路,那女郎道:   “待会咱们救出了钟灵,这小鬼头定会跟你说我的姓名,你不许听。”

段誉忍笑道:   “好,我不听。”
那女郎似乎也觉这件事办不到,说道:   “就算你听到了,也不许记得。”
段誉道:   “是,我就算记得了,也要拚命想法子忘记。”
那女郎道:   “呸,你骗人,当我不知道么?”
说话之间,天色渐渐黑将下来,不久月亮东升,两人乘着月亮,觅路而行。走了约莫两个更次,远远望见对面山坡上繁星点点,烧着一堆火头,火头之东山峰耸峙,山脚下数十间大屋,正是无量剑剑湖宫。段誉指着火头,道:   “神农帮就在那边。咱们悄悄过去,抢了钟灵就逃,好不好?”
那女郎冷冷的道:   “怎么逃法?”
段誉道:   “你和钟灵骑了黑玫瑰快奔,神农帮追你们不上的。”
那女郎道:   “你呢?”
段誉道:   “我给神农帮逼着服了断肠散的毒药,司空玄帮主说是服后七天,毒发身亡,须得设法先骗到解药,这才逃走。”
那女郎道:   “原来你已给他们逼着服了毒药。你怎么不想及早设法解毒,仍来给我报讯?”
段誉道:   “我本以为黑玫瑰脚程快,报个讯息,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
那女郎道:   “你到底是生来心好呢,还是个傻瓜?”
段誉笑道:   “只怕各有一半。”

那女郎哼了一声,道:   “你的解药怎生骗法?”
段誉踌躇道:   “本来说好,是用闪电貂的解药,去换断肠散解药。他们拿不到毒貂解药,这断肠散的解药,倒是不大容易骗到手。姑娘,你有甚么法子?”
那女郎道:   “你们男人才会骗人,我有甚么骗人的法子?跟他们硬要,要钟灵,要解药!”
段誉心头一凛,知道她又要大杀一场,心想:   “最好……最好……”
但   “最好”怎样,自己可全无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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