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01 , 6085 , 116 , 111
天龙八部-9: 七 无计悔多情-6
她回过身来,睁大眼睛,只见屋角中有桌有床,床上有一人坐着,她又是一惊,叫道: “你……你……”
那人站起身来,走上两步,叫道: “婉妹,你也来了?”
语音中充满着惊喜,原来竟是段誉。
木婉清在绝望中乍见情郎,欢喜得几乎一颗心停了跳动,扑将上去,投在他怀里。石屋中光亮微弱,段誉隐约见她脸色惨白,两滴泪水夺眶而出,心下甚是怜惜,紧紧搂住了她,见她两片樱唇微颤,忍不住低头便吻了下去。两人四唇甫接,同时想起: “咱俩是兄妹,决不可这样。”
身子都是一震,立即放开缠接着的双臂,各自退回。两人背靠石室的一壁,怔怔对视。木婉清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段誉柔声安慰: “婉妹,这是上天命中注定,你也不必难过。我有你这样一个妹子,甚是欢喜。”
木婉清连连顿足,哭道: “我偏要难过,我偏不欢喜!你心中欢喜,你就好没良心。”
段誉叹道: “那有甚么法子?当初我没遇到你,那就好了。”
木婉清道: “又不是我想见你的。谁叫你来找我?我没你报讯,也不见得就死在人家手里。你害死了我的黑玫瑰,害得我心中老大不痛快,害得我师父变成了我妈妈,害得你爹爹成为我爹爹,害得你自己变成我的哥哥!我不要,我通统不要。你害得我关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段誉道: “婉妹,都是我不好。你别生气,咱们慢慢想法子逃出去。”
木婉清道: “我不逃出去,我死在这里也好,死在外边也好,都是一样。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她刚才还在大叫 “我要出去”,可是一会儿便又大叫“我不出去”。段誉知她心情激动,一时无可理喻,当下不再说话。
木婉清发了一阵脾气,见他不理,问道: “你为甚么不说话?”
段誉道: “你要我说甚么?”
木婉清道: “你说你在这儿里干甚么?”
段誉道: “我徒儿捉了我来……”
木婉清奇道: “你的徒儿?”
但随即记起,不由得破涕为笑,笑道: “不错,是南海鳄神。他捉了你来,关在这里?”
段誉说道: “正是。”
木婉清笑道: “你就该摆起师父架子,叫他放你啊。”
段誉道: “我说过何止一次,架子也摆得着实不小,但他说只有我反过来拜他为师,方能放我。”
木婉清道: “嘿,多半是你的架子摆得不像。”
段誉叹道: “或许便是如此,婉妹,你又是给谁捉了来的?”
木婉清于是将那青袍客的事简略一说,但自己要他 “将哥哥变成丈夫”这一节,却省了不提。段誉听说这人嘴唇不会动,却会腹中说话,双足残废而奔行如飞,不禁大感有趣,不住追问详情,啧啧称异。
两人说了良久,忽听得屋外喀的一响,洞孔中塞进一只碗来,有人说话: “吃饭罢!”
段誉伸手接过,见碗中是烧得香喷喷的一碗红烧肉,跟着又递进十个馒头。段誉将菜肴馒头放在桌上,低声问道: “你说食物里有没有毒药?”
木婉清道: “他们要杀咱俩,再也容易不过,不必下毒。”
段誉心想不错,肚子也实在饿了,说道: “吃罢!”
将红烧肉夹在馒头之中,先递给木婉清,然后自己吃了起来。外边那人道: “吃完后将碗儿抛出来,自会有人收取。”
说罢径自去了。木婉清从洞中望出去,见那人攀援上树,从树墙的另一面跳了下去,心想: “这送饭的身手寻常。”
走到段誉身边,和他同吃夹着红烧肉的馒头。
段誉一面吃,一面说道: “你不用担心,伯父和爹爹定会来救咱们。南海鳄神、叶二娘他们武功虽高,未必是我爹爹的敌手。我伯父倘若亲自出马,那更如风扫落叶,定然杀得他们望风披靡。”
木婉清道: “哼,他不过是大理国的皇帝而已,武功又有甚么了不起?我不信他能敌得过那青袍怪人。他多半是带领几千铁甲骑兵,攻打进来。”
段誉连连摇头,道: “不然,不然!我段氏先祖原是中原武林人士,虽在大理得国称帝,决不敢忘了中原武林的规矩。倘然仗势欺人,倚多为胜,大理段氏岂不教天下英雄耻笑?”
木婉清道: “嗯,原来你家中的人做皇帝、王爷,却不肯失了江湖好汉的身分。”
段誉道: “我伯父和爹爹时常言道,这叫做为人不可以忘本。”
木婉清哼了一声,道: “呸!嘴上说得仁义道德,做起事来就卑鄙无耻。爹爹既有了你妈妈,为甚么又……又对我师父不起?”
段誉一怔,道: “咦!你怎可骂我爹爹!我爹爹不就是你的爹爹么!再说,普天下的王公贵胄,哪一个不是有几位夫人?便有十个八个夫人,也不打紧啊。”
其时方当北宋年间,北为契丹、中为大宋、西北西夏、西南吐蕃、南为大理。五国王公,除正妻外无不广有姬妾,多则数十人,少则三四人,就算次一等的侯伯贵官,也必有姬人侍妾。自古以来,历朝如此,世人早已视作理所当然。
木婉清一听,心头升起一股怒火,重重一掌打去,正中他右颊,拍的一声,清脆响亮,只打得他目瞪口呆,手中咬去了一半的馒头也掉在地下,只道: “你……你……”
木婉清怒道: “我不叫他爹爹!男子多娶妻室,就是没良心。一个人三心两意,便是无情无义。”
段誉抚摸着肿起的面颊,苦笑道: “我是你兄长,你做妹子的,不可对我这般无礼。”
木婉清胸中郁怒难宣,提掌又打了过去。
这一次段誉有了防备,脚下一错,使出 “凌波微步”,已闪到了她身后。木婉清反手一掌,段誉又已躲开。石室不过丈许见方,但“凌波微步”实是神妙之极,木婉清出掌越来越快,却再也打他不到。木婉清越加气恼,突然“哎哟”一声,假意摔倒,段誉惊道:“怎么了?”
俯身伸手去扶。木婉清软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左臂勾住他脖子,蓦地里手臂一紧,笑道: “你还逃得了么?”
右掌拍的一下,清脆之极的在他左颊上打了一掌。
段誉吃痛,只叫了一声 “啊”,突然丹田中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贲张,情欲如潮,不可遏止,但觉搂在怀里的姑娘娇喘细细,幽香阵阵,心情大乱,便往她唇上吻去。
这一吻之下,木婉清登时全身酸软。段誉抱起她身子,往床上放落,伸手解开了她的一个衣扣。木婉清低声说: “你……你是我亲哥哥啊!”
段誉神智虽乱,这句话却如晴天一个霹雳,一呆之下,急速放开了她,倒退三步,双手左右开弓,拍拍拍拍,重重的连打自己四个嘴巴,骂道: “该死,该死!”
木婉清见他双目如血,放出异光,脸上肌肉扭动,鼻孔不住一张一缩,惊道: “啊哟!段郎,食物里有毒,咱俩着了人家道儿!”
段誉这时全身发滚,犹如在蒸笼中被人蒸焙相似,听得木婉清说食物中有毒,心下反而一喜: “原来是毒药迷乱了我的本性,致想对婉妹作乱伦之行,倒不是我枉读了圣贤书,突然丧心病狂,学那禽兽一般。”
但身上实是热得难忍,将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脱到只剩一身单衣单裤,便不再脱,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强自克制那心猿意马。他服食了 “莽牯朱蛤”,本已万毒不侵,但红烧肉中所混的并非伤人性命的毒药,而是激发情欲的春药。男女大欲,人之天性,这春药只是激发人人有生俱来的情欲,使之变本加厉,难以自制。
“莽牯朱蛤”的剧毒以毒攻毒,能除万毒,这春药却非毒物,“莽牯朱蛤”对之便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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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亦是一般的烦躁炽热,到后来忍无可忍,也除下外裳。
段誉叫道: “你不可再脱,背脊靠着石壁,当可清凉些。”
两人都将背心靠住石壁,背心虽然凉了,但胸腹四肢、头脸项颈,却没一处不是热得火滚。段誉见木婉清双颊如火,说不出的娇艳可爱,一双眼水汪汪地,显然只想扑到自己的怀中来,他想: “此刻咱们决心与药性相抗,但人力有时而尽,倘若做出乱伦的行径来,当真丢尽了段家的颜面,百死不足以赎此大罪。”
说道: “你给我一枝毒箭。”
木婉清道: “干甚么?”
段誉道: “我……我如果抵挡不住药力,便一箭戳死自己,免得害你。”
木婉清道: “我不给你。”
两人却都不知箭上的毒性其实已害他不死。段誉道: “你答允我一件事。”
木婉清道: “什么?”
段誉道: “我只要伸手碰到你身子,你便一箭射死我。”
木婉清道: “我不答允。”
段誉道: “求求你,答允了罢。我大理段氏数百年的清誉,不能在我手里坏了。否则我死之后,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忽听得石室外一个声音说道: “大理段氏本来是了不起的,可是到了段正明手上,口中仁义道德,用心却如狼心狗肺,早已全无清誉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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