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央视领导的   “重点培养对象” 

初识李东生 

结识李局长（当时李东生已离开执掌二十多年的中央台，任国家广播电视总局 副局长）是一次意外的机缘巧合。那天，正是我采访柳传志的那期《对话》，当时 因为采访话题涉及到了创业，财经方面我比较擅长的东西，因此，节目我录制的特 别轻松顺利。 节目录制结束后，柳总对我表示称赞，我礼貌回应道自己还是个新人，很多地 方还需要改进。
  后来准备进入房间卸妆，就看见我们制片人王利芬在编辑室冲我招 手，我以为节目录制出现了什么问题，急步走了过去。 只见一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坐在监视器前，他站起来与我握手，王利芬介绍这 是国家广电总局的副局长李东生，笑着与之握手。

李局长说：   “我一直在看你们刚才 的录像，主持的相当不错啊，从你参加主持人大赛我就很欣赏你，没看错人啊”。
   我有些不好意思，王利芬告诉我说眼前的这位李局长就是以前赫赫有名的《焦点访谈》的制片人，也是我们央视任职二十多年的副台长，我当时心里便充满敬仰之情，还觉得亲切了许多。在我的理解中，真正懂得业务的官员才是务实，有能力的人，因此眼前的李局长对我来说并不是上司，而是位央视才子。 我与李局长的对话十分融洽，而且关于一些新闻方面的理解也很接近。
  这时， 随行的张主任打住我们的话题：“李局长还没吃午饭，沈冰你陪着一起吃个工作餐 吧。”

我当然乐于前往，结果没想到真的就是工作餐。央视的食堂里我们几个加班的 同事每人吃了个一荤两素的盒饭。而李局长还比我们少吃了个卤蛋，他说最近体检 查出胆固醇偏高，就省了这个蛋了，晚上还要吃海鲜呢。
  当时我们都被他逗笑了， 我觉得李局长虽然调去了广电总局，但感觉还是和昔日的同事一样随和，一点儿都 没有官架子，也没有生疏感。 李局长谈了对我及我们栏目的印象，认为我在女主持人中是拔尖的，应该向学者型主持人的方向发展，我应该珍惜自己现有的条件，加强学习与锻炼，虽说术业有专攻，但也不要脱离群众。而我们的《对话》栏目是央视重点扶持的高端节目， 来到节目作嘉宾的都是各个领域最杰出的代表，能与这些高精尖平等对话的主持人 是相当难得的。

  我将在他的监督下成长，是央视重点培养的对象。 我十分感激李局长对我的赞誉，对于刚刚进入央视的新人来说，顶头上司的肯定尤为重要。 后来好几次与李局长的接触，他都亲切而随和个口说话很风趣，看见我都笑称我们的   “大熊猫”来了，好像我是稀有品种，需要重点保护似的。
   央视的跨年庆祝晚会向来是有些出格的，平时压力太大，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也 需要发泄一下。每年的央视春晚都是新闻评论部最热闹，他们很会拿人开涮。白岩松点名让我上台表演节目，我亳无准备，却也不怯场，说诗朗诵，可他们不干，说在座的各位人人都会诗朗诵，要来个新鲜的。
  我定了定神，说那我唱个《康定情歌》，下面有人起哄让李局长与我合唱，可李局长笑称，让我合唱这个歌，怕我还不够格。当时李局长颇有深意的话被大家的起哄声盖过。我当时也认为只是他的自谦，歌唱不好。当后来有机会听到李局长唱歌时，才发现他的歌唱得相当好，才突然使我想起了他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外之音。最后还是与我一起进台的撒贝宁替我 解了围，他和我唱了这首歌，总算让我下了台。 

王小丫的点拨意味深长 

后来晚会结束，大家都还意犹未尽，兴致都还是很高。于是，李局长就说叫个 小范围的局，大家一起去喝红酒。因为李局长之前在新闻评论部，与白岩松、水均 益、敬一丹、崔永元等都非常熟，我想这只是评论部的一个小型聚会，但是没想到 李局长还专门叫上了我和王小丫。
  我自进台后就发现王小丫是非常热门的一个主持 人，非常受人欢迎，她不仅和经济部、评论部、新闻部、文艺中心等各个部门的人 都很熟，而且听同事们私下里议论她还有官方背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官方背景的 含义，还误以为她是某高干子女。 我个人一直很喜欢看《开心辞典》这种益智竞赛类节目，以前上大学时就靠收 看这类节目提高自己的反应能力及扩大自己的知识面。因为我对王小丫的屏幕形象 很熟悉，觉得她主持的还不错，挺亲和的，一直认为王小丫是我应该学习的前辈， 是很成功的主持人，对她心生敬意，刚开始一直叫她王老师。

  后来被她指责，说我 把她叫老了，所以平口里还是叫她小丫，熟了之后才知道没大没小是她主要的个人 特点之一，而且她不端架子，还是个   “吃货”，很容易与大家打成一片。 后来李局长带我们来到了一个私人会所，看上去与会所的老板很熟（后来听说 这家会所的老板是女强人丁书苗，这家会所一般只接待高层领导人的家属，比如说 李鹏的夫人朱琳等，一般人根本不接待，别看我们是些央视的名嘴，但如果不是李 局长的面子我们根本进不来的）。李局长进去二话不说，大堂经理就带我们去一个 幽静、隐蔽，散发着淡淡禅香的包间里。
   王小丫等人起哄今天跨年一定要李局长破费开两瓶拉斐。当时的我并不知道那 酒有多贵，只是觉得在一起气氛特别活跃，特别好玩。但当时我作为一新人感觉并 没有完全融入到他们的气氛中去，有些作晚 好的是大家都比较关照我，李局长还说，沈冰你如果觉得这酒还入口，就多喝点，一会儿我派个车送你回去。
  这时王小 丫顽皮地说，那李局，我就少喝点，帮你省钱。 后来大家又聊了会工作上的事，直到午夜才都喝高，但李局长还坚持说要派车 送我，我说我打的回去了，不用麻烦了。这时王小丫说：“这样吧，我也往家里开， 李局放心的话，就把沈冰交给我吧。”

我不好拒绝王小丫的好意，便和李局告别，上了王小丫的车。王小丫笑着说， 都说美酒之后绅士送佳人，我俩倒好，自己送自己，真没劲。我好奇地问她，你结 婚了吗？王小丫迟疑了一下，笑笑说，我现在单身。我看过王小丫在央视官网上的 简历，她应该已经有三十四了，但央视里像这样一心扑在事业上的大龄剩女不在少 数，因此我对她如今的单身状况表示理解，并且说自己也不想考虑婚姻大事，十年 之后再说吧。 王小丫听完睁大双眼，说沈冰你别傻了，作为过来人我想提醒你，女人和男人 不一样，你现在是谈婚论嫁的黄金时节，如果让机会从身边溜走，等你过了这个季 节就自动贬值了。
  什么事业，什么外包装，都无法挽回在婚姻问题上被动局面。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观点，因为刚入职不久，父母、领导都是让我好好学 习，争取更大的进步云云。王小丫这样直白的观点，我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王小丫 说，我比你大八岁，这八岁的距离是什么也弥补不了的，我有点懵，小丫姐你现在 这么成功，追你的人不多的很，为了事业还何愁找不来心仪的对象？王小丫叹了口 气说，

男人和女人的标准不一样嘛，女人想找个成功的男人，成功的男人可不想找 个成功的女人，两方的需求不一样。

女人成功表明你可能顾不了家，你交际越广越 不让男人放心，名气越大男人越觉得压力大。
  所以说，这时你的对象是个成功的男 人，这个男人可能欣赏你，但他却不顾家，因为他需要有个普通的女人帮他照顾老 人孩子的饭菜，把家里收拾得整洁，你看我这车上乱的这样的女人吗？我没时间 啊。 我笑了，她车上的确乱的应该好长时间没目座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前座上 塞着她的化妆盒都快掉出来了。
  我连忙帮她盖好盖子，王小丫说要不是你是实在 人，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坐我的车。不过你真的 在你那个年龄，如果有人点拔我，我现在估计也是婚姻美满，家庭幸福，看我现在，还是个北漂啊。当时，我为了离台里上班近，就在木樨地地铁站附近租了个一居室，一转眼就到了。
  下车前王小丫留 了我的电话，说下次有好事我叫你啊。我还挺喜欢她身上的这种侠气的！

在经济部坐   “冷板凳” 

在我去北大进修之前，就有前辈对我说过，在央视，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要 是没好好占着自己的坑，就会被别人占了。果然，我从北大结束了为期三个月的职 业培训后，却没能按当时制片人王利芬说的那样重返《对话》。在我培训期间，一 个新的女主持人张蔚成为了我的代班主持。
  张蔚是一九七○年出生的北京人，虽说 她年纪不算大，却已是老资历了。她早在初中时期就成为了央视《我们这一代》的 节目主持人，这个节目也就是后来《十二演播室》的前身。 张蔚高中三年，一边读高中一边做节目，竟还轻松考上了北大。
  张蔚家境不 错，她的父亲是教对外汉语的，就是教外国人汉语，她的母亲做进出口贸易的，由 于工作原因，他们经常出国，所以从北大一毕业就被送出国留学，以达到开阔视野 的目的。 张蔚最后的学历是美国哈佛商学院的MBA。那时候MBA可不像现在这样满大街 都是，她是扎扎实实在美国念回来的，因此无论是英语还是财经方面的专业术语她 都很熟练。
   因为她有很强大的财经专业背景，能够准确知 了解嘉宾，这些国际商界知名人士说的每句话，而且－感都很好，如此张蔚终于得以与中央电视台再续前缘。 在主持《对话》期间，她已经成为有口皆碑的智慧型的主持人，得到了广泛的 认可和好评。虽然我刚开始对她占了我的   “坑”还有些不忿，但和她聊过几次天后， 我个人对她做节目的态度完全赞同，就是再严肃再高深的话题也可以轻松面对。
   “不可能让所有的人都喜欢你，但要充满自信。我很在意观众的意见，比如说话 快这个问题，确实有，就改。”

  “有些意见说我在节目里笑的太厉害，我的个性很开 朗，更主要的是本身谈的话题已经比较严肃、专业，我想调节一下氛围，使节目轻 松温馨一些，我今后会注意，但仍然不想板起脸孔。”
现在让我回头看张蔚尤其觉得她可贵，因为只有她在央视做主持人是当作兴趣 爱好在做。因为报考哈佛MBA之前，她已经是美国通用电器公司的一名金融分析 师，她在每年只有百分之十左右的录取几率中被哈佛选中，她说哈佛MBA教学中常 用的案例教学法令她收获很大。 刚回国时她在一家国际咨询公司工作，薪水比现在高出一倍，为了做自己喜欢 做的事，她辞去了那份令人羡慕的工作。

  薪水、名声对她来说都不是吸引她的重 点，而是对她自己的梦想和业务能力有没有促进。她也认为《对话》 她，节目里请来的嘉宾都是国内外的知名人士，很多人士之前在哈佛读书时就听说过，甚至学习 过他们的成功理念、管理模式。能够在节目中与他们交流对她来说也是个相当难得 的机会，而且能和她的业务有很好的结合。
   后来连央视也没能留住张蔚。   她成了业余主持人，然后是国际新闻大王默多克 新闻集团北京代表处的业务发展总监。因为她一直喜欢传媒产业，也认为国际传媒 公司在中国会有发展。
   难得的是张蔚从不参加   “海归派对”，只是每个星期与几个知己小聚，还早早地 结了婚，有一个疼她的老公，她在工作、生活中游刃有余地轻松穿行，这可能和她 受到的大环境影响有关。她说，

也许你个人有着很远大的目标，可在追求的路上， 很容易就忽视掉了身边的人，可当你发觉的时候，很多东西却永远追不回来了。 

张蔚的这段话给我很大触动。但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她能够如此轻松，是因为 她的家庭富足，不用她挂心柴米油盐；她还有机会得到顶尖的教育，她才可以钻研 厨艺家居，带父母四处去旅游，享受生活。

她之所以能够这样生活因为她有知足的资本。
   是的，我很羡慕这样的生活，只有生命的每一笔都仔细地描画，最终当然会呈 现出五彩斑斓的绚丽。孝顺、温柔、时尚、才华出众，……

面对张蔚，你很难不欣 赏她，也很难不嫉妒她。人生下来就有各种不平等，张蔚说我是不知足，我笑着不回应她。
  心里暗想，你像我这样整天在经济部坐着“冷板凳”，回到蜗居吃着泡面， 叫我怎么知足？ 

一次改变人生的   “高大上”饭局 

这一天，我依旧坐着   “冷板凳”，在经济部无所事事地看稿子。突然正在录播间 的王小丫给我发条短信，一会儿有好事儿找你，呵呵。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 李局长亲自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个饭局，有中南海的领导会来，问我有没有时间 出席？
  我当时有点受宠若惊，觉得李局长的幽默感简直把我逗乐了，中南海的领导 来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出席？ 后来王小丫从录播间出来，我连忙问她有什么好事儿？她笑眯眯地说，李局长 不是跟你说了么？哦，还有，你要改口了，不能再叫李局，现在要叫李部长了。

原 来，李局长在二○○二年五月的时候，刚刚提为中宣部副部长。今天的饭局还是他的 庆功宴。我踌躇着要不要给他买礼物，王小丫笑了，你别跟个大学生似的，你只要 人去了就是给他面子了，然后她再看看我，你出于礼貌还是化个淡汝吧。 我因为这段时间都没有出镜任务，所以平时我都穿牛仔裤，体恤上班。今天因 为要去赴这么重要的饭局，王小丫给我拿了她上节目穿的套裙，我不好意思在办公 室化妆，跑到洗手间化了个淡妆， 到了下班时分，李部长已派了中宣部的一辆车在电视台的东门等着我们。

  我觉 得奇怪，因为王小丫一直自己开车，为什么还要专门派车来接呢？王小丫很老练地 回答道：这些大佬们去的地方我的车是进不去的，至少要中直机关的才行。

我一下 子有点紧张起来，王小丫笑笑，你不用紧张其实就是部队的招待所，与一般的饭馆 没啥区别。
   只能说与我想像的部队大院食堂有很大的区别，不是一马平川的军营场面，而是左拐右拐地进入一个口，在一扇紧闭的大门前，有摄像头扫一下车牌号，大门才 缓缓打开。里面可谓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小溪流水，一个古典的院落外墙上爬 满了绿色的爬山虎。 走进去，便有一个文质彬彬的服务员走过来说，李部长已经到了，在等你们。

   然后，便把我们带进幽静的小院内。   里面的装修并不是金碧辉煌，而是处处透着文人墨客的雅致。一幅齐白石的画看上去像是真迹。李部长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我向他祝贺部长升迁之喜，并向他道歉我们因为录制节目来晚了。

席间已经坐了好几位 贵客，他们似乎与王小丫很熟，但我是一个也不认识。 李部长一一为我介绍，一位是我久闻大名，当时文艺部炙手可热的导演赵安， 一位是当时任中央政治局常委曾庆红的亲弟弟曾庆淮，曾庆淮当时是文化部的特别 巡视员，也是一个著名的文艺活动家，当然他还有一大堆别的头衔，但我想任何头衔也抵不过曾庆红的弟弟这个头衔，谁叫他哥是位高权重的中央组织部部长呢。

  另一位是声名赫赫的“太子党”成员之一曾家大公子曾伟。曾庆淮一会儿说大哥还会过来一下，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这些只在《新闻联播》里见过的人物就将见到本尊， 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表现才不失礼节。 在“曾家大哥”来之前，曾庆淮一直在跟赵安说请宋祖英参加什么“外事接待”的事情。
  看样子赵安导演与宋祖英很熟，曾庆淮一说完赵安就立即掏出电话开始给宋祖英打电话，问宋祖英有没有档期。想想也对，赵安是央视的大红人，连续执导了七年的央视春晚，而宋祖英又是春晚上全国人民的必备大餐，他们不熟才怪呢。他们聊得挺热络，热个口李部长、曾伟则一边喝着上好的龙井，一边有一搭缠口和我 们聊着天，看得出来，王小丫对曾伟挺感兴趣，不时发出她标志性的爽朗的笑声。
   而我从他们的聊天中对曾伟有一定的了解，王小丫借着剥虾的空档，冲我挤挤眼身呢。我不知什么意思，觉得他们的话题我也插不上话，只好闷头吃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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