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2-25 , 2138 , 116 , 213
第62回 : 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2
这个小押狱蔡庆,生来爱带一枝花,河北人顺口,都叫他做“一枝花”蔡庆。那人拄着一条水火棍,立在哥哥侧边。蔡福道:“你且把这个死囚带在那一间牢里,我家去走一遭便来。”
蔡庆把卢俊义自带去了。
蔡福起身,出离牢门来,只见司前墙下转过一个人来,手里提个饭罐,面带忧容。蔡福认的是“浪子”燕青。蔡福问道:“燕小乙哥,你做甚么?”
燕青跪在地下,擎着两行眼泪告道:“节级哥哥,可怜见小人的主人卢员外吃屈官司,又无送饭的钱财!小人城外叫化得这半罐子饭权与主人充饥。节级哥哥怎地做个方便。”
说罢,泪如雨下,拜倒在地。蔡福道:“我知此事,你自去送饭把与他吃。”
燕青拜谢了,自进牢里去送饭。
蔡福转过州桥来,只见一个茶博士叫住唱喏道:“节级,有个客人在小人茶房内楼上,专等节级说话。”
蔡福来到楼上看时,却是主管李固。各施礼罢,蔡福道:“主管有何见教?”
李固道:“奸不厮瞒,俏不厮欺,小人的事,都在节级肚里。今夜晚间,只要光前绝后。无甚孝顺,五十两蒜条金在此,送与节级。厅上官吏,小人自去打点。”
蔡福笑道:“你不见正厅戒石上刻着‘下民易虐,上苍难欺’。你那瞒心昧己勾当,怕我不知!你又占了他家私,谋了他老婆,如今把五十两金子与我结果了他性命。日后提刑官下马,我吃不的这等官司。”
李固道:“只是节级嫌少,小人再添五十两。”
蔡福道:“李固,你割猫儿尾,拌猫儿饭!北京有名恁地一个卢员外,只值得这一百两金子?你若要我倒地他,不是我诈你,只把五百两金子与我。”
李固便道:“金子有在这里,便都送与节级,只要今夜晚些成事。”
蔡福收了金子,藏在身边,起身道:“明日早来扛尸。”
李固拜谢,欢喜去了。
蔡福回到家里,却才进门,只见一人揭起芦帘,随即入来,那人叫声:“蔡节级相见。”
蔡福看时,但见那一个人生得十分标致,且是打扮得整齐,身穿鸦翅青团领,腰系羊脂玉闹妆,头带鵔舣冠,足蹑珍珠履。那人进得门,看着蔡福便拜。蔡福慌忙答礼,便问道:“官人高姓?有何见教?”
那人道:“可借里面说话。”
蔡福便请入来一个商议合里,分宾坐下。那人开话道:“节级休要吃惊。在下便是沧州横海郡人氏,姓柴,名进,大周皇帝嫡派子孙,绰号‘小旋风’的便是。
只因好义疏财,结识天下好汉,不幸犯罪,流落梁山泊。
今奉宋公明哥哥将令差遣前来,打听卢员外消息。谁知被赃官污吏、淫妇奸夫通情陷害,监在死囚牢里,一命悬丝,尽在足下之手。
不避生死,特来到宅告知,如是留得卢员外性命在世,佛眼相看,不忘大德。但有半米儿差错,兵临城下,将至濠边,无贤无愚,无老无幼,打破城池,尽皆斩首!
久闻足下是个仗义全忠的好汉,无物相送,今将一千两黄金薄礼在此。
倘若要捉柴进,就此便请绳索,誓不皱眉。”
蔡福听罢,吓得一身冷汗,半晌答应不的。柴进起身道:“好汉做事,休要踌躇,便请一决。”
蔡福道:“且请壮士回步,小人自有措置。”
柴进便拜道:“既蒙语诺,当报大恩。”
出门唤个从人,取出黄金,递与蔡福,唱个喏便走。外面从人,乃是“神行太保”戴宗,又是一个不会走的!
蔡福得了这个消息,摆拨不下。思量半晌,回到牢中,把上项的事,却对兄弟说了一遍。蔡庆道:“哥哥生平最会断决,量这些小事,有何难哉?常言道:‘杀人须见血,救人须救彻!’既然有一千两金子在此,我和你替他上下使用。梁中书、张孔目,都是好利之徒,接了赌赂,必然周全卢俊义性命。
葫芦提配将出去,救得救不得,自有他梁山泊好汉,俺们干的事便了也。”
蔡福道:“兄弟这一论,正合我意。你且把卢员外安顿好处,早晚把些好酒食将息他,传个消息与他。”
蔡福、蔡庆两个商议定了,暗地里把金子买上告下,关节已定。
次日,李固不见动静,前来蔡福家催并。蔡庆回说:“我们正要下手结果他,中书相公不肯,已有人分付,要留他性命。你自去上面使用,嘱付下来,我这里何难?”
李固随即又央人去上面使用。中间过钱人去嘱托,梁中书道:“这是押牢节级的勾当,难道教我下手?过一两日,教他自死。”
两下里厮推,张孔目已得了金子,只管把文案拖延了日期。
蔡福就里又打关节,教及早发落。张孔目将了文案来禀。梁中书道:“这事如何决断?”
张孔目道:“小吏看来,卢俊义虽有原告,却无实迹。虽是在梁山泊住了许多时,这个是扶同诖误,难问真犯。脊杖四十,刺配三千里,不知相公意下如何?”
梁中书道:“孔目见得极明,正与下官相合。”
随唤蔡福牢中取出卢俊义来,就当厅除了长枷,读了招状文案,决了四十脊杖,换一具二十斤铁叶盘头枷,就厅前钉了,便差董超、薛霸管押前去,直配沙门岛。
原来这董超、薛霸自从开封府做公人,押解林冲去沧州路上害不得林冲,回来被高太尉寻事,刺配北京。梁中书因见他两个能干,就留在留守司勾当。今日又差他两个监押卢俊义。
当下董超、薛霸领了公文,带了卢员外,离了州衙,把卢俊义监在使臣房里,各自归家,收拾行李包裹,即便起程。诗曰:
不亲女色丈夫身,为甚离家忆内人?
谁料室中狮子吼,却能断送“玉麒麟”!
且说李固得知,只叫得苦。便叫人来请两个防送公人说话。董超,薛霸到得那里酒店内,李固接着,请至阁儿里坐下,一面铺排酒食管待。三杯酒罢,李固开言说道:“实不相瞒,卢员外是我雠家。如今配去沙门岛,路途遥远,他又没一文,教你两个空费了盘缠。
急待回来,也得三四个月。我没甚的相送,两锭大银,权为压手。
多只两程,少无数里,就僻静去处结果了他性命,揭取脸上金印回来表证,教我知道,每人再送五十两蒜条金与你。
你们只动得一张文书,留守司房里,我自理会。”
董超、薛霸两两相觑,沉吟了半晌。见了两个大银,如何不起贪心。董超道:“只怕行不得。”
薛霸便道:“哥哥,这李官人也是个好男子,我们也把这件事结识了他。若有急难之处,要他照管。”
李固道:“我不是忘恩失义的人,慢慢地报答你两个。”
董超、薛霸收了银子,相别归家,收拾包裹,连夜起身。卢俊义道:“小人今日受刑,杖疮疼痛,容在明日上路。”
薛霸骂道:“你便闭了鸟嘴!老爷自晦气,撞着你这穷神!沙门岛往回六千里有余,费多少盘缠!你又没一文,教我们如何布摆!”
卢俊义诉道:“念小人负屈含冤,上下看觑则个。”
董超骂道:“你这财主们闲常一毛不拔,今日天开眼,报应得快!你不要怨怅,我们相帮你走。”
卢俊义忍气吞声,只得走动。行出东门,董超、薛霸把衣包雨伞都挂在卢员外枷头上。卢员外一生财主,今做了囚人,无计奈何。那堪又值晚秋天气,纷纷黄叶坠,对对塞鸿飞,忧闷之中,只听的横笛之声。正是:
谁家玉笛弄秋清,撩乱无端恼客情。
自是断肠听不得,非干吹出断肠声。
两个公人,一路上做好做恶,管押了行。看看天色傍晚,约行了十四五里,前面一个村镇,寻觅客店安歇。当时小二哥引到后面房里,安放了包裹,薛霸说道: “老爷们苦杀是个公人,那里倒来伏侍罪人。你若要饭吃,快去烧火!”
卢俊义只得带着枷,来到厨下,问小二哥讨了个草柴,缚做一块,来灶前烧火。小二哥替他淘米做饭,洗刷碗盏。卢俊义是财主出身,这般事却不会做。草柴火把又湿,又烧不着,一齐灭了,甫能尽力一吹,被灰眯了眼睛。
董超又喃喃讷讷地骂。做得饭熟,两个都盛去了,卢俊义并不敢讨吃。两个自吃了一回,剩下些残汤冷饭,与卢俊义吃了。薛霸又不住声骂了一回。吃了晚饭,又叫卢俊义去烧脚汤。等得汤滚,卢俊义方敢去房里坐地。两个自洗了脚。
掇一盆百煎滚汤,赚卢俊义洗脚。方才脱得草鞋,被薛霸扯两条腿,纳在滚汤里,大痛难禁。薛霸道:“老爷伏侍你,颠倒做嘴脸!”
两个公人自去炕上睡了。把一条铁索,将卢员外锁在房门背后,声唤到四更,两个公人起来,叫小二哥做饭。自吃饱了,收拾包裹要行。卢俊义看脚时,都是潦浆泡,点地不得。
当日秋雨纷纷,路上又滑。卢俊义一步一攧。薛霸拿起水火棍,拦腰便打。董超假意去劝,一路上埋冤叫苦。离了村店,约行了十余里,到一座大林,卢俊义道:“小人其实捱不动了,可怜见权歇一歇!”
两个公人带入林子来,正是东方渐明,未有人行。薛霸道:“我两个起得早了,好生困倦,欲要就林子里睡一睡,只怕你走了。”
卢俊义道:“小人插翅也飞不去。”
薛霸道:“莫要着你道儿,且等老爷缚一缚。”
腰间解下麻索来,兜住卢俊义肚皮,去那松树上只一勒,反拽过脚来,绑在树上。薛霸对董超道:“大哥,你去林子外立着,若有人来撞着,咳嗽为号。”
董超道:“兄弟,放手快些个。”
薛霸道:“你放心去看着外面。”
说罢,拿起水火棍,看着卢员外道:“你休怪我两个,你家主管李固,教我们路上结果你。便到沙门岛,也是死。不如及早打发了你!阴司地府,不要怨我们。明年今日,是你周年。”
卢俊义听了,泪如雨下,低头受死。薛霸两只手拿起水火棍,望着卢员外脑门上劈将下来。董超在外面,只听得一声扑地响,慌忙走入林子里来看时,卢员外依旧缚在树上,薛霸倒仰卧树下,水火棍撇在一边。董超道:“却又作怪!莫不是他使的力猛,倒吃一交?”
仰着脸四下里看时,不见动静。薛霸口里出血,心窝里露出三四寸长一枝小小箭杆。却待要叫,只见东北角树上坐着一个人,听的叫声:“着!”
撒手响处,董超脖项上早中了一箭,两脚蹬空,扑地也倒了。
那人托地从树上跳将下来,拔出解腕尖刀,割断绳索,劈碎盘头枷,就树边抱住卢员外,放声大哭。卢俊义开眼看时,认得是“浪子”燕青,叫道:“小乙,莫不是魂魄和你相见么?”
燕青道:“小乙直从留守司前跟定这厮两个。见他把主人监在使臣房里,又见李固请去说话,小乙疑猜这厮们要害主人,连夜直跟出城来。
主人在村店里时,小乙伏侍在外头,比及五更里起来,小乙先在这里等候。想这厮们必来这林子里下手。被我两弩箭结果了他两个,主人见么?”
这“浪子”燕青那把弩弓,三枝快箭,端的是百发百中。怎见得弩箭好处:
弩桩劲裁乌木,山根对嵌红牙。拨手轻衬水晶,弦索半抽金线。
背缠锦袋,弯弯如秋月未圆;稳放雕翎,急急似流星飞迸。
卢俊义道:“虽是你强救了我性命,却射死这两个公人,这罪越添得重了,待走那里去的是?”
燕青道:“当初都是宋公明苦了主人,今日不上梁山泊时,别无去处。”
卢俊义道:“只是我杖疮发作,脚皮破损,点地不得。”
燕青道:“事不宜迟,我背着主人去。”
便去公人身边,搜出银两,带着弩弓,插了腰刀,拿了水火棍,背着卢俊义,一直望东边行走。不到十数里,早驮不动,见一个小小村店,入到里面,寻房安下;买些酒肉,权且充饥。两个暂时安歇这里。
却说过往人看见林子里射死两个公人在彼,近处社长报与里正得知,却来大名府里首告。随即差官下来检验,却是留守司公人董超、薛霸。回复梁中书,着落大名府缉捕观察,限了日期,要捉凶身。做公的人都来看了:“论这弩箭,眼见得是‘浪子’燕青的。事不宜迟,一二百做公的分头去,一到处贴了告示,说那两个模样,晓谕远近村坊道店,市镇人家,挨捕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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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卢俊义正在村店房中将息杖疮,又走不动,只得在那里且住。店小二听得有杀人公事,村坊里排头说来,画两个模样。小二见了,连忙去报本处社长:“我店里有两个人,好生脚叉,不知是也不是。”
社长转报做公的去了。
却说燕青为无下饭,拿了弩子,去近边处寻几个虫蚁吃;却待回来,只听得满村里发喊。燕青躲在树林里张时,看见一二百做公的,枪刀围定,把卢俊义缚在车子上,推将过去。燕青要抢出去救时,又无军器,只叫得苦。寻思道:“若不去梁山泊报与宋公明得知,叫他来救,却不是我误了主人性命?”
当时取路,行了半夜,肚里又饥,身边又没一文。走到一个土冈子上,丛丛杂杂,有些树木,就林子里睡到天明。心中忧闷,只听得树枝上喜雀咶咶噪噪,寻思道:“若是射得下来,村坊人家讨些水,煮瀑得熟,也得充饥。”
走出林子外,抬头看时,那喜雀朝着燕青噪。燕青轻轻取出弩弓,暗暗问天买卦,望空祈祷,说道:“燕青只有这一只箭了。若是救的主人性命,箭到处,灵雀坠空;若是主人命运合休,箭到,灵雀飞去。”
搭上箭,叫声:“如意子,不要误我!”
弩子响处,正中喜雀后尾,带了那枝箭,直飞下冈子去。燕青大踏步赶下冈子去,不见了喜雀。正寻之间,只见两个人从前面走来。怎生打扮?但见:
前头的,带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金裹银环,上穿香皂罗衫,腰系销金搭膊,穿半膝软袜麻鞋,提一条齐眉棍棒。
后面的,白范阳遮尘笠子,茶褐攒线袖衫。腰系绯红缠袋,脚穿踢土皮鞋,背了衣包,提条短棒,跨口腰刀。
这两个来的人,正和燕青打个肩厮拍。燕青转回身,看了这两个,寻思道:“我正没盘缠,何不两拳打倒两个;夺了包裹,却好上梁山泊。”
揣了弩弓,抽身回来。这两个低着头只顾走。燕青赶上,把后面带毡笠儿的后心一拳,扑地打倒;却待拽拳再打那前面的,反被那汉子手起棒落,正中燕青左腿,打翻在地。后面那汉子爬将起来,踏住燕青,掣出腰刀,劈面门便剁。燕青大叫道:“好汉,我死不妨,却谁为主人报信!”
那汉便不下刀,收住了手,提起燕青问道:“你这厮报甚么音信?”
燕青道:“你问我待怎地?”
那前面的好汉把燕青手一拖,却露出手腕上花绣,慌忙问道:“你不是卢员外家甚么‘浪子’燕青?”燕青想道:“左右是死,索性说了,教他捉去,和主人阴魂做一处!”
便道:“我正是卢员外家‘浪子’燕青。今要上梁山泊报信,教宋公明救我主人则个。”
二人见说,呵呵大笑,说道:“早是不杀了你,原来正是燕小乙哥!你认得我两个么?”
穿皂的不是别人,梁山泊头领“病关索”杨雄,后面的便是“拚命三郎”石秀。杨雄道:“我两个今奉哥哥将令,差往北京,打听卢员外消息。军师与戴院长亦随后下山,专候通报。”
燕青听得是杨雄、石秀,把上件事都对两个说了。杨雄道:“既是如此说时,我和燕青上山寨,报知哥哥,别做个道理。你可自去北京,打听消息,便来回报。”
石秀道:“最好。”
便把包裹与燕青背了,跟着杨雄,连夜上梁山泊来。见了宋江,燕青把上项事备细说了一遍。宋江大惊,便会众头领商议良策。
且说石秀只带自己随身衣服,来到北京城外,天色已晚,入不得城,就城外歇了一宿。次日早饭罢,入得城来,但见人人嗟叹,个个伤情。石秀心疑。来到市心里,只见人家闭户关门,石秀问市户人家时,只见一个老丈回言道:“客人,你不知我这北京有个卢员外,等地财主。因被梁山泊贼人掳掠前去,逃得回来,倒吃了一场屈官司,迭配去沙门岛,又不知怎地路上坏了两个公人。昨夜拿来,今日午时三刻,解来这里市曹上斩他,客人可看一看。”
石秀听罢,走来市曹上看时,十字路口,是个酒楼,石秀便来酒楼上,临街占个阁儿坐了。酒保前来问道:“客官,还是请人,只是独自酌杯?”
石秀睁着怪眼说道:“大碗酒,大块肉,只顾卖来,问甚么鸟!”
酒保倒吃了一惊。打两角酒,切一大盘牛肉将来。石秀大碗大块,吃了一回。坐不多时,只听得楼下街上热闹,石秀便去楼窗外看时,只见家家闭户,铺铺关门。酒保上楼来道:“客官醉也?楼下出公事,快算了酒钱,别处去回避!”
石秀道:“我怕甚么鸟!你快走下去,莫要讨老爷打!”
酒保不敢做声,下楼去了。不多时,只见街上锣鼓喧天价来。但见:
两声破鼓响,一棒碎锣鸣。皂纛旗招展如云,柳叶枪交加似雪。
犯由牌前引,白混棍后随。押牢节级狰狞,仗刃公人猛勇。
高头马上,监斩官胜似活阎罗;刀剑林中,掌法吏犹如追命鬼。
可怜十字街心里,要杀含冤负屈人!
石秀在楼窗外看时,十字路口,周回围住法场,十数对刀棒刽子,前排后拥,把卢俊义绑押到楼前跪下。铁臂膊蔡福拿着法刀;“一枝花”蔡庆扶着枷梢,说道:“卢员外,你自精细看,不是我弟兄两个救你不的,事做拙了。前面五圣堂里,我已安排下你的坐位了,你可一魂去那里领受。”
说罢,人丛里一声叫道:“午时三刻到了!”
一边开枷,蔡庆早拿住了头,蔡福早掣出法刀在手。当案孔目高声读罢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楼上石秀,只就那一声和里,掣着腰刀在手,应声大叫:“梁山泊好汉全伙在此!”
蔡福、蔡庆撇了卢员外,扯了绳索先走。石秀从楼上跳将下来,手举钢刀,杀人似砍瓜切菜,走不迭的,杀翻十数个;一只手拖住卢俊义,投南便走。
原来这石秀不认得北京的路,更兼卢员外惊得呆了,越走不动。梁中书听得报来大惊,便点帐前头目,引了人马,分头去把城四门关上;差前后做公的,合将拢来。
随你好汉英雄,怎出高城峻垒?正是分开陆地无牙爪,飞上青天欠羽毛。毕竟卢员外同石秀当下怎地脱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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