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9 , 6745 , 104 , 107
获当事人准许,我把上述信息我放到脸书上去以后,不期然引出了另一则跟贴。作者也介绍了自己收听自由亚洲的经历,其中出其不意的两个「奇迹」性的结果,一个令人欣慰,另一个让人哑然失笑:
在噪音聒耳声中听自由亚洲广播电台有十年!都是在夜晚,在失眠时反复听。凌晨3-4点钟的节目有时候噪音小了,可能是制造噪音的要打盹了!
天天听,奇迹发生了:我能够在强烈的噪音中梳理出来自由亚洲广播电台的准确播音!我能够过滤噪音了!这个靠谎言统治人民的国家,那么多‘生孩子没有屁眼’的噪音播放员们,在我身上不起作用了!
后来能够使用电脑,就经常下载点mp3随身听,散步时系统地听。到现在车载mp3还是自由亚洲广播电台的各种节目。当然系统下载保留的学者访谈,质量最高的还是北明老师的 “华盛顿手记”节目。感到了北明老师的大家风范!
还有一件收获,我的右耳少年时患过中耳炎,听力稍差。人们都说常用耳塞听会损害耳朵。我就使用右耳。听了几年以后,右耳恢复了听力!听广播可以治疗耳背,真是奇迹啊!
我坦白:囿于个人喜好,我对以传播信息为专长的记者职业不以为意,对信息等于知识、见识等于思想的现代风潮也不以为然。因此〈华盛顿手记〉试图引入一些重大历史事件或现实问题的真相,以期打造独立思考的基石。当代英国哲学家布朗· 麦基(Bryan Edgar Magee),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曾经为BBC主持的 “当代英国哲学家”(Modern British Philosophy)、《人类思想》(Men of Ideas)等系列访谈节目,深得人心,他把书房里的学术变成了社会的思想,提升了英国人的现代认知水平;
美国胡佛研究所的彼得·罗宾逊(Peter Robinson)主持的《非常识》(Uncommon Knowledge)栏目,紧扣当今美国社会各类重大话题,没有门户之见,不避政治正确的深渊,邀请有见识的思想者发表见解,成为美国大众传播界的一股清流。他们是我看取的目标。但是因为自己的卑微和思想的荒芜,我即便使尽全力也未必能达到他们的水平。
再说我面对的国度尚未进入文明世界,历史已经证明,在基本事实都不具备的人文环境里,非要建造思想大厦,产生出的很可能是的生化武器。于是,在东亚大陆现实与历史的废墟上,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摆事实不讲道理,只还原那些被大陆当局抹杀或扭曲事件的真相,把的思考和判断以及结论,留给听众。
身不由己,降格以求,为此我耿耿于怀,常妄自菲薄。
多年前,在《风的色彩》一文的结尾,我曾经写道:
“一个极为简单的事实是:自己前无东方薪火,后无西方烛光,拥有的只是故国千里万里沉陷的土地。退而结网。继绝存亡。就治理土地,恢复荒野吧;就沉入荒野,做一粒草种吧;就在沉陷的土地里,期待生长发芽吧。……为了生命中的朗朗乾坤,自在光明,出发的时候到了。”
这是八九人生大幅度转折之后,我的自我期许,也是自我绑架。我那时就预感到此生将不会拥有收获的季节。我的职业已不是创造性的劳动,只是为他人作嫁衣;
我的努力不是为了收割,而是为了避免灾难发生。年复一年,这条路,起跑看不见目标、中途没有风景、终点没有欢庆、喘息没有灵感、努力不会有成就,我只凭籍职业责任和故国情怀埋头劳作。 “出发的时候到了”,多年已后,《风的色彩》没有退色,出发地已在身后退为远景,我却依然一步三回头。
但是来自大陆腹地的听众反应,每次都让我重新打量脚下的道路。华盛顿手记不能成就思想,但它曾经改变人生。有时候,不,很多时候,如果我能确知听众受触动的是哪个节目,我就会把那个节目调出来,用大陆的耳朵再听一次,一边听,一边体验大陆的感受。
一位我敬重的大德学者晚年视力严重衰退,多年前去我去探望,见他书桌上摆放着这中国古籍,记得是《论语》打印稿,字放得大如小拇指尖,一旁还戳着放大镜支架。再后来接到他的电话,请求我提供自由亚洲、美国之音的短波频道,以便他日后叶落归根能够收听。电话里的声音那么恳切,我一边请同事帮忙寻找频道,一边为他哀愁,一个新闻媒体,能提供这位早已超越党文化樊篱的学者什么有用资讯呢?
(北明2022年注:这位学者是中国社科院前马列所所长苏绍智先生。笔者2018年撰稿此文时他已经闯关回国,在京低调安度晚年,为此当时不便公布其名。)不时也有美国友人了解我的工作性质后,希望收听自由亚洲。
我告诉他们,依照美国相关法律,这家电台只对大陆播出。我不为他们惋惜,身在自由世界,信息轰炸使人眼花缭乱不知所终,筛选或退避还来不及,哪里需要再增加一个自由亚洲!
我渐次意识到,这些疑虑一拿到大陆,就消解了。 ——那里过去是信息的荒原,现在充斥着荒原上的信息。
自1997年〈华盛顿手记〉在自由亚洲电台中文部开播以来,每周一集,迄今(2018年)已经播出近千集。从前信号干扰,现在高墙封锁,始终追踪封杀,多年来我和我的那些做过许多优秀节目的同事,没有渠道直接接收大陆听众反馈。但从沦陷地深处发出的回声,一定留存在新旧两个大陆的上空,记录了并体现出我们劳作的价值。
——给黑暗和孤独中失去信心的人送去光亮和希望、为被欺骗者 “打开一扇窥探真实世界的窗户”……,有什么比这样的劳作更值得的事呢?
末法时代,覆巢之下,于公,国家社稷在劫难逃;于私,退而结网已成奢望。哪怕临渊羡鱼,也只有孤舟垂钓千江雪之嫌,多数情况下听不见反馈,看不见听众。
但是,我必须承认并接纳这样的事实:圣徒依然拉着天才的手,殉道者依然扶着歌者的肩头,大陆那端高墙里的听众,竟一直是我路途上的星辰流云、终点的美丽风景,是我喘息的氧气、歇脚的驿站。北明虽然蜕变为一个声音只传载真相、一个信号只传播信息,听众却是北明的救赎,是华盛顿手记成立的理由。
有一位听众最近在谷歌加对我说: “您什么时候能到中央电视台把这些真相告诉全中国人,那时就是我一生中最最开心的时候!”
——2012年4月初,敏感于大陆中国孔子学院在全世界各地的扩张和意识形态化的渗透,我专访过余英时教授,谈孔子学院的种种弊端。这个节目当时所评析和涉及的内容,未能涵盖如今孔子学院暴露的麻烦。但是一个多月之后(2012年5月中旬)美国国务院发出通告,不再续签美国孔子学院教师的签证。
此后孔子学院的政治与间谍渗透活动日益彰显,终于在最近搅动了美国智库和立法者们的安宁。无疑,孔子学院大势将去。当我把对余英时先生的这次访谈文字稿回放到谷歌 社交媒体上去之后,收到了这位听众的上述回覆。
另一位听众则跟贴说, “的确,那时中国一定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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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明想借此机会回覆所有听众:是你们赋予了我生命的意义。一朝轮到 “境外反动势力”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讲述真相,那便是自由降临的记号,是华盛顿手记使命完成的标志。留住这个梦想,届时我们相聚,在自由的欢乐中,北明将不再讲述真相,只想跟你们一醉方休。
记于2018年6月12日午夜于华盛顿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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