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3 , 2755 , 101 , 160
[编按： 转载于 腾讯微信/ 小萌王 汤山老王, 2021-06-08. 原标题为 “土地财政瓦解？土地出让金划归税务部门征收的真正意义”。]
最近（2021年06月），财政部等四部门联合发布《关于将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矿产资源专项收入、海域使用金、无居民海岛使用金四项政府非税收入划转税务部门征收有关问题的通知》。名字很长，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将由国土资源部门负责征收的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划转给税务部门负责征收。
消息一出来，为了博人眼球，网上立马出现了一些标题党。什么土地财政瓦解，楼市大跳水等等等等。那些东西你看看就得了。没那么严重，我们要客观理性地看待问题。实际上，这个通知只是让负责征收土地出让金的行政机构发生了变化，但收上来的这个钱，名义上仍然还是归地方使用。所以大家不要过分解读。尽管如此，政策出台肯定有他的目的。不然费那么大的劲改革干嘛呢？虽然不像网上说的那样夸张，但是它里面真正隐含的东西才是我们老百姓需要看清楚的。
网上有很多分析，大家看热闹可以，但是方向不要看错了。这次土地出让款的改革，背后蕴含着国家怎样的一个战略目的？全国地方对土地出让收入的依赖程度就不用多说了，大家多多少少都清楚。
2020年全国300个主要城市城市土地出让金总额达59827亿元，同比增加16%，再创新高。90%以上的城市土地出让收入占地方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土地财政收入仍是地方财政收入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
2016年，中央提出 “房住不炒”的调控思路。这些年，各地出台了无数房地产调控政策。不管从规模、次数，还是范围等等，真的是一年比一年更加严厉。
针对房企、金融机构、中介、炒房客等房地产参与主体，也都推出了相应的调控手段。但是，就在成千上万条楼市调控政策打击之下，不少城市的房价又屡创新高。背后的原因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地方要靠土地财政，天然希望房价温和上涨。
如果我们再往深层次去说，那就是地方和国家利益的不统一。可能有些朋友不很清楚，我给大家普及一下。我们国家的财政是“四本账”。按收入规模排列：
一般公共预算>政府性基金预算>全国社会保险基金预算>国有资本经营预算。
一般公共预算里面的收入主要靠各种税收，比如增值税、企业所得税、消费税和个人所得税。规模仅次于税收收入的政府性基金收入，主要由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组成。
在2019年，卖地收入占政府性基金预算的比重达到了85.8%。2020年，更是达到了93%。政府性基金规模不比一般公共预算收入少太多。
这次的改革把地方政府卖地的钱，换了一个会计科目，从“政府性基金预算”中挪到“一般公共预算”。你可别小看这个看似不太重要的调整，这个变化影响非常巨大，因为地方对这两项预算的使用权限完全不一样。简单说，“政府性基金”是严进宽出。前期对于设置政府性基金收入的具体收费细则和范围，卡得很紧。比如之前规定的土地出让金收入，必须在此项目之下。可是一旦收上来了，地方怎么用，那是地方自己的事。
地方有很大的决定权，几乎都是报同级财政部门审核就行了。说白了，“政府性基金预算”就相当于地方的小金库。可以用于自主搞搞城市建设，发点补贴和福利啊等等，基本上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但是，“一般公共预算”恰恰相反，可谓是宽进严出。这项预算的使用约束非常严格。不管从前期的制定还是资金使用督查，都会收到上级的层层监管。
而且这部分预算相对死板很多，基本上是定下了就不能改。总之一句话，对于地方来说，钱进了“一般公共预算”，这个钱也只是名义上属于地方了。这就很像过年了，家长对孩子说，你收到的压岁钱是你自己的，但是我要帮你保管。
最终孩子能花掉其中的多少，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样的话，对地方来说，以后卖地的钱很难自由支配了。那不管从明面上还是背地里，地方力挺楼市的动机也就大大减少。
就是之前地方上的这种动机，造成了和国家层面的利益冲突。很多朋友想得很简单，觉得卖地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地方财力大增，大大减少了债务负担。但实际上，能拿出来卖的那些招拍挂的土地，大部分在卖之前是需要地方政府进行大量资金投入的。
想要土地拍出高价必须要上大量配套，这些配套都是要钱的。所以一个很讽刺的现象就发生了：越是依靠土地财政的地方，地方债越是个大数字。这跟房地产开发商是一样的，越是规模庞大，越是负债累累。
全国很多地方，明里暗里背负大量债务，花重金搞效益极低的大基建、面子工程，或者包装打造所谓的名胜度假区。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他们想着，万一搞好了，随便拍卖点地，钱不就回来了吗？
在得到回报之前做一定的投入，无可厚非，舍不得儿子套不住狼嘛。但是，如果中国只有一个地方是这么想的，没什么问题。但几乎各地都是这么想的，各地都在搞竞争，这就是基建的过度内卷化，以致于一些十八线的小县城都大规模规划开发区，搞高楼大厦。
土地出让金还没收上来，钱倒是往里投了不少。这就造成地方负债累累。明面上的还好说一些，那些隐形担保搞出来的表外负债，非常危险。
说白了，这就是在透支未来。 不管是购房者层面，还是地方政府层面，都是如此。所以才有了现在 “有房者躺赢，年轻人躺平”的社会现象。
之前我有一期节目说过，我们内需这么难拉动，本质原因还是没钱。钱到哪里了？就是被透支了。国家关心内需，关心经济内循环的进度和效果，地方却只关心土地出让收入。心都没在一起，怎么在这个经济动荡的时代在大国博弈中抢占先机呢？大国竞争争的难道是房价的高低吗？这里面插一句，最近决策层对房产税的政策吹风越来越频繁。房产税就是想把地方的一次性收入变成细水长流的永久收入，这也是从政府性基金预算向一般公共预算转移。就像父母给生活费，是一次给一年的还是月月给的区别。
一次给完，花得很难有节制。 有制约的话，这样对地方合理运用有限的资源有很大的正面影响，会避免大量的资源浪费和过度举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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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从这个角度讲，房产税的推出，也是迟早的事。大家都想一次过搞多点快钱，但地方上的是小账本，国家一盘棋是大帐。都搞快钱，岂不是乱套了？这也是地方短期利益和国家长期发展之间的矛盾。怎么解决？很简单，就是这次的改革，改变土地出让收入的结算方式，让地方短期的账没办法继续算下去。
我不止一次说，大家想要更深入地认识我国的经济，一定要再好好体会体会我们国家的主要矛盾。就是地区之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说句不好听的，长三角、大湾区这些我们国家经济的桥头堡，他们的发展很重要的一方面其实是靠着长期虹吸内陆地区的资本、人力来实现的。
比如说农民工，年轻的时候，他们从偏远落后的地方到沿海富裕地方打工，撑起了当地的经济发展。而等到他们干不动了，回老家了，这些丧失了大部分劳动力的老龄人口，是欠发达地区的人口红利还是人口负担？最后留下一堆衰败的内陆城市，红利过后，加倍还债。
最终这种负担，还只能国家来扛。 所以从这个角度讲，地方凭什么心安理得地毫无制约地花这一部分所有人都有贡献的土地出让收入呢？这次的改革，并不只是说土地出让金以前由土地部门交给财政，现在是由税务部门交给财政这么简单。
这里面有质的不同，这标志着我们国家的房地产市场和中央与地方的关系走到了一个新的阶段。背后映射的是国家促进地区间经济平衡这种一盘棋的统一规划。我之前讲过，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已经从注重效率到注重公平，乡村振兴、反垄断等等无一不是往这个方向在努力。
减少贫富差距是稳定的压舱石，稳定又是我们国家参与国际竞争最大的比较优势。土地财政的改革，其实正是先富带动后富的具体实践。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感谢朋友们的转发和点赞支持。
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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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行为 Human Action-下部-20：第22章：二、土地利用中的时间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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