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岁尾，免不了回顾与总结。有时候思绪稍微放长一些，就会勾起更早前的一些回忆。
2025年元旦刚过一日，黎明之前，我就被豆浆机和鱼缸水泵的声音早早叫醒，朦朦胧胧地想起十年前的一些人和事。这次回忆起较多的是2015年人民网发生的大事件。
十年前的2015年，整个国家洋溢在乐观向上的氛围中，所有一切都似乎欣欣向荣，只是对人民网和人民网总裁廖玒来说，2015年8月底没能平安过去，他和他的副手陈智霞副总裁被带走调查，从此消失在公众视野。那时候谁也没料到三年前地产大亨李嘉诚和潘石屹从2012年起已经开启大甩卖模式，谁也没料到三年后2018年有修宪——修改宪法，而且一次成功高票通过。
作为草民和基层员工，我觉得这是我亲历的最高级别的犯罪被调查，利益攸关同时也非常好奇，所以案发后，隔三岔五地我就在网上搜索其信息——是的，基层员工是没有更多内幕的——也需要通过大众媒介来了解信息。
2015年或许对人民网来说真是多事之秋。
2015年2月份的柴静女士的记录片《穹顶之下》在人民网首发，一度让人民网置于高光之下；
5月份负责经济事务的人民网副总裁徐辉被当局立案调查；
8月份人民网总裁廖玒和副总裁陈智霞同时被带走，后被立案调查。
普通大众可能不觉得人民网在中国政治体系中是副部级单位。
她的一把手是人民日报社的副职，人民日报社则是响当当的正部级单位，其副职领导也是副部级。人民网的领导班子被抓，无论是何种原因，都是某些政治因素，或者具有一定量的政治考量在其中。
我关注这起案件，纯属于观察、记录一起距离我最近级别最高的有一定政治意义的案件。这样的行为就像我看中央广播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时，会留意领导开会会场，如果发现里面有杨振武，就跟周围的人说，这是人民日报社的领导。
以前是找人民日报社的领导，十年后的2025年我更多地关注民革中央的领导是否出现在中共中央的大会场内。
我自己与廖玒非亲非故，只是由于工作关系，有数面之缘。可能在他眼里已经记不得我这个喽啰大头兵了。然而已经关注了这起案件那么久，过去那么长时间，还是觉得有必要记录一些廖玒总裁的工作印象。辑录于此，取题为我与廖玒总裁的二三事，任凭人闲谈非议。
- A. 奖学金
2011年底回国，急着找工作就同时应聘了新浪网微博和人民网。两个单位去了都是笔试完了面试，各有几轮，然后走各种流程。可能新浪网的流程短且快，我很快入职了新浪网，开始了每天从北京东南到西北的长途奔袭地通勤工作。
坚持了几个月后的某一天，人民网来电说，继续后面一轮的面试。我当时实在受害于新浪网的每天京城一日游的长途通勤，就继续了人民网下一轮的面试。
人民网的最后一轮面试是总裁终面，有种一锤定音，也有种一把手说了算的意思吧。
我印象中那天等了好长一会，终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走进总裁廖玒的办公室。面对面坐下后，廖简短地问了几句话，应该是百忙中扫了几眼我的简历，他问我出国留学时拿到了多少奖学金。
我知道这总裁终面是很厉害，但没猜到会这么辛辣直白的问题。由于有新浪网作为我的强大后盾和自信，我还是选择坦承自己出国留学没有奖学金。出国留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那一大笔钱，是之前我工作期间，刚好得到一大笔奖金。我报告廖总说是用了这笔奖金的大部分完成了留学。
廖总是否满意我的答复，我已经记不得了，可以肯定的是，他应该在面试表上签字“同意”，而且所得薪水与新浪网差不多，这些都超过我的预期了。这是第一次见面廖总，唯一一次我是主角，他把注意力放在这个基层员工身上。
他所提问的奖学金问题，我想应该是对所有优秀学生的一种褒奖或者是判断尺度。或者他本人就是奖学金的受益者，或者之前的奖学金获得者前辈入职后成绩亮眼。他有了成功路径依赖，所以揣测以此来评判眼前的留学生是否有真才实学，还是镀金混子。
他网开一面地，或者灵活应用地招录了我这个没有奖学金，却用工资奖金去留学的人，至少他不迂腐，他能共情一个用奖金去深造的青年。后面人民网一直以来都与各大著名高校开展学子奖学金项目，是否也有类似的考虑，就不得而知了。
- B. 早起的鸟儿
人民网的作息时间等同于普通的行政事业单位，早八点晚五点，尽管是公司，却与普通公司的早九点晚六点完全不同。早此一个小时，员工的作息就得更早的往前排。正常通勤，6点起床收拾早餐，7点之前出发，8点之前到门口，还得准点打卡。
人民网后来也有了员工班车，这福利实在太好了。
在没有班车之前的时间里，我都是一大早就赶到单位。通常都是一片空荡荡的办公室，我率先进入，然后稍等一阵子才陆续上人。再之后，我就进入工作状态，不再关心周围的人和事。
就是这样的早起的鸟儿的视线里，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我有好几次一大早碰见廖总经过办公区。他怎么也这么早？
他个头不高，中等身材，没有中年发福的样子，看起来身材保持得很好。有一次，我俩都快撞上了，我才发现是大领导，然后忙不迭地问声您早。
我宁愿相信他是个跟我一样的勤快人，每天要7点半出现在办公室，至少得5点半左右起床吧。在我的价值观里，每一位早睡早起的人，都是可敬的人。
他应该不是路过，因为去他办公室并不需要经过我所在的办公区，一大早地来抽查、视察、检查、巡查吗？或者他有自己的考量，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他起个大早赶来上班在管辖区内走一圈，应该是有一些事业心驱动的因素在里面。
- C. 稿费
人民网的员工状态，十年前的2015年，应该是紧张的。有之前的朋友说这样的国企可以养老，我觉得是误会了，人民网可能无法轻松养老。
绩效工资就是一项挺压人的，对于考量业绩或提成分成的员工来说，绩效工资或无可厚非。可是，对于从事科研人员来说，这绩效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写几篇文章，给多少钱吗？还是发几篇论文，计件工资？
可是不考核写文章发论文，对于科研人员来说，拿什么说话呢？月月小结，年终总结，又写什么呢？这是个难题。
所幸，我在人民网的各项考核，总是力争上游，不甘人后，尽管没有所谓的末尾淘汰，工作起来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毕竟只拿基本工资，拿不到绩效工资的话，那是真金白银的吃亏打对折啊。
年终总结，廖总偶尔会亲临我们研究院小组来听我们的“研究成果”。他曾在某年的年终总结会上跟大家说，要注意工作重点和核心，不要被鸡毛蒜皮的事干扰了。
“月积有余，年积不足” 大约是我在人民网听到的最有智慧的一句话了。这句话是否廖总，或者官总的原创已经不得而知，但却是反应出我们在日常中，既要有日常 routing jobs，也要有主线核心重要任务意识，每年有拿得出的“大活”。
有个年终总结会上的细节至今记忆尤新。某年廖总又来研究院的年终总结会，我相当自信地汇报说，今年努力钻研，撰写发表了好几篇科研论文，而且有一篇还是知名核心刊物。聊总听后点评说，哦，干得不错的，发表了那么多作品，应该收入了不少稿费吧。
又是个超过预设的问题！如果不照实说，谎称得了许多稿费，会不会要补交一些给单位或者给大家伙请客吃饭？如果照实说，科研学术论文的发表，不但没有稿费，还得倒贴钱给出版商上交“版面费”？
尴尬时刻，最后艰难地报告说，这些作品的发表，非但没挣到稿费，反而让单位多出了一些“版面费”的开销，实在不好意思啊。
时过境迁，已经记不得当时廖总是怎么说的怎么想的了。从他最早在我面试时问奖学金的事，到年终总结问稿费的事，可以大致猜到作为单位一把手，他应该很关注经济问题吧，毕竟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盈亏同源，会不会他也因为经济问题没处理好，而被大院内的宿敌或者对手抓到把柄，羡慕嫉妒恨而不肯放过？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争鸣，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BTW，关于稿费。
作为科研人员，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拓展知识的边界，回答什么是什么，为什么的理论问题。科研人员付费发表成果真是个有点邪恶的主意。
但同时，科研人员的确可以通过撰写科普文章赚取一些稿费。比如下面这个稿费单，就是有一阵子，研究院的同事给人民日报写科普文章挣得了人民日报的稿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