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迅-彷徨-6:长明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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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5 , 8824 , 116 ,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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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彷徨-6:长明灯-2

  “上半天,”
他放松了胡子,慢慢地说,   “西头,老富的中风,他的儿子,就说是:因为,社神不安,之故。这样一来,将来,万一有,什么,鸡犬不宁,的事,就难免要到,府上……是的,都要来到府上,麻烦。”
  “是么,”
四爷也捋着上唇的花白的鲇鱼须,却悠悠然,仿佛全不在意模样,说,   “这也是他父亲的报应呵。他自己在世的时候,不就是不相信菩萨么?我那时就和他不合,可是一点也奈何他不得。现在,叫我还有什么法?”
  “我想,只有,一个。是的,有一个。明天,捆上城去,给他在那个,那个城隍庙里,搁一夜,是的,搁一夜,赶一赶,邪祟。”
阔亭和方头以守护全屯的劳绩,不但第一次走进这一个不易瞻仰的客厅,并且还坐在老娃之下和四爷之上,而且还有茶喝。他们跟着老娃进来,报告之后,就只是喝茶,喝干之后,也不开口,但此时阔亭忽然发表意见了:
  “这办法太慢!他们两个还管着呢。最要紧的是马上怎么办。如果真是烧将起来……”
郭老娃吓了一跳,下巴有些发抖。
  “如果真是烧将起来……”
方头抢着说。
  “那么,”
阔亭大声道,   “就糟了!”
一个黄头发的女孩子又来冲上茶。阔亭便不再说话,立即拿起茶来喝。浑身一抖,放下了,伸出舌尖来舐了一舐上嘴唇,揭去碗盖嘘嘘地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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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拖累煞人!”
四爷将手在桌上轻轻一拍,   “这种子孙,真该死呵!唉!”
  “的确,该死的。”
阔亭抬起头来了,   “去年,连各庄就打死一个:这种子孙。大家一口咬定,说是同时同刻,大家一齐动手,分不出打第一下的是谁,后来什么事也没有。”
  “那又是一回事。”
方头说,   “这回,他们管着呢。我们得赶紧想法子。我想……”
老娃和四爷都肃然地看着他的脸。
  “我想:倒不如姑且将他关起来。”
  “那倒也是一个妥当的办法。”
四爷微微地点一点头。
  “妥当!”
阔亭说。
  “那倒,确是,一个妥当的,办法。”
老娃说,   “我们,现在,就将他,拖到府上来。府上,就赶快,收拾出,一间屋子来。还,准备着,锁。”
  “屋子?”
四爷仰了脸,想了一会,说,   “舍间可是没有这样的闲房。他也说不定什么时候才会好……”
  “就用,他,自己的……”
老娃说。
  “我家的六顺,”
四爷忽然严肃而且悲哀地说,声音也有些发抖了。   “秋天就要娶亲……。你看,他年纪这么大了,单知道发疯,不肯成家立业。舍弟也做了一世人,虽然也不大安分,可是香火总归是绝不得的……。”

UfqiLong

  “那自然!”


三个人异口同音地说。
  “六顺生了儿子,我想第二个就可以过继给他。但是,——别人的儿子,可以白要的么?”
  “那不能!”
三个人异口同音地说。
  “这一间破屋,和我是不相干;六顺也不在乎此。可是,将亲生的孩子白白给人,做母亲的怕不能就这么松爽罢?”
  “那自然!”
三个人异口同音地说。
四爷沉默了。三个人交互看着别人的脸。
  “我是天天盼望他好起来,”
四爷在暂时静穆之后,这才缓缓地说,   “可是他总不好。也不是不好,是他自己不要好。无法可想,就照这一位所说似的关起来,免得害人,出他父亲的丑,也许倒反好,倒是对得起他的父亲……。”
  “那自然,”
阔亭感动的说,   “可是,房子……”
  “庙里就没有闲房?……”
四爷慢腾腾地问道。
  “有!”
阔亭恍然道,   “有!进大门的西边那一间就空着,又只有一个小方窗,粗木直栅的,决计挖不开。好极了!”
老娃和方头也顿然都显了欢喜的神色;阔亭吐一口气,尖着嘴唇就喝茶。
未到黄昏时分,天下已经泰平,或者竟是全都忘却了,人们的脸上不特已不紧张,并且早褪尽了先前的喜悦的痕迹。在庙前,人们的足迹自然比平日多,但不久也就稀少了。只因为关了几天门,孩子们不能进去玩,便觉得这一天在院子里格外玩得有趣,吃过了晚饭,还有几个跑到庙里去游戏,猜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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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
一个最大的说,   “我再说一遍:白篷船,红划楫,摇到对岸歇一歇,点心吃一些,戏文唱一出。”
  “那是什么呢?‘红划楫’的。”
一个女孩说。
  “我说出来罢,那是……”
  “慢一慢!”
生癞头疮的说,   “我猜着了,航船。”

  “航船。”
赤膊的也道。
  “哈,航船?”
最大的道,   “航船是摇橹的。他会唱戏文么?你们猜不着。我说出来罢……”
  “慢一慢,”
癞头疮还说。
  “哼,你猜不着。我说出来罢,那是:鹅。”
  “鹅!”
女孩笑着说,   “红划楫的。”
  “怎么又是白篷船呢?”
赤膊的问。
  “我放火!”
孩子们都吃惊,立时记起他来,一齐注视西厢房,又看见一只手扳着木栅,一只手撕着木皮,其间有两只眼睛闪闪地发亮。
沉默只一瞬间,癞头疮忽而发一声喊,拔步就跑;其余的也都笑着嚷着跑出去了。赤膊的还将苇子向后一指,从喘吁吁的樱桃似的小嘴唇里吐出清脆的一声道:
  “吧!”

从此完全静寂了,暮色下来,绿莹莹的长明灯更其分明地照出神殿,神龛,而且照到院子,照到木栅里的昏暗。
孩子们跑出庙外也就立定,牵着手,慢慢地向自己的家走去,都笑吟吟地,合唱着随口编派的歌:
  “白篷船,对岸歇一歇。此刻熄,自己熄。戏文唱一出。我放火!哈哈哈!火火火,点心吃一些。戏文唱一出。……”



一九二五年三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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