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1 04:24 , 18
02 中篇美国如何选择敌人:实利主义与“理想主义”的价值叠加
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一对双边关系,当中国人不得不进入与美国人对峙的博弈大格局之中,就必须对美国的战略文化有所认识。
所谓一个国家的战略文化,就是当一个国家一旦把对手视为战略博弈对象,这个国家为应对这个对手而显示出来的的思维方式与反应方式。
这种战略文化,是在长期历史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是相对稳定的。特定的战略文化,就会不自觉地支配着这个国家的政治精英与社会大众,影响着他们所作出的重要历史性判断与选择。
根据我的研究与观察,美国人的战略文化具有 以下两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美国确定战略敌人的标准,是实利主义价值与“理想主义”价值的叠加。
更具体地说,只要一个国家具备了美国认定的两个条件,就会被美国视为战略上的敌对国家。
第一个条件是,美国认为自己的霸权地位与核心利益受到了对方的挑战。
第二个条件是,美国人认为对方在意识形态上是所谓的“违反人权”、“专制主义”、“法西斯”、“反人类的暴君”之类的“邪恶者”。
面对这样的敌人,美国就要“替天行道”,行使上帝的使命。
美国人有强烈的传教士式的“道德理想主义”,这是因为,美国是新教移民组成的国家,他们的宗教化的理想主义,远比我们想像得强烈得多。
二十多年前的1998年,我访问过美国民主党竞选总部,记得一位女工作人员曾激动地指着世界地图对我说,“上帝对美国太好了,我们不能单独享受上帝的恩惠,我们一定要把上帝的恩惠带给全世界苦难中的人民。”她说的这些话,就是受这种“传教士理想主义”的驱使。
概括地说,美国人在选择敌人时,会是实利主义动机与与“传教士式的理想主义”动机的叠加。
只要美国人把对方国家看作是挑战了美国的根本利益,并在道德上被判定为“邪恶者”时,它就在被美国视为战略敌人。
一般而言,共和党的保守派更多地是强调第一条件,民主党与左派更多地强调第二条件。
一个美国不喜欢的国家,并不一定就成为它的敌人;要成为它的敌人,必须具有上述的“双条件性”。
即使如此,对方还必须有足够的体量,体量太小,战略影响力不大,即使美国看不顺眼,美国也不会认真对待,例如爱沙尼亚,黑山共和国,都被认为“配不上”成为美国的战略敌人。
从美国在太平洋战争中与日本的互动过程来看,美国正是认定日本符合了这两个条件,所以就把日本视为必须打垮的敌人。
1940年7月以前,美国虽然抗议日本对中国的侵略,但当时的日本只符合美国人认为的道义上的侵略者这一条件,美日经济关系仍然基本良好,美国仍然每年以大量废钢铁卖给日本,并把日本所需要的海外石油的90% 源源不断地供给日本。
然而,日本在此后犯了两个战略错误,第一个错误是加入了德意同盟,成为邪恶轴心的一员。
日本的第二个错误是,日本海军在1941年年中进驻了越南金兰湾,客观上对美国殖民地菲律宾构成威胁,日本的这两个举动,被美国认定是自己的核心利益受到挑战,于是把日本视为直接的敌人。
一旦两种价值重叠在一起,就会进一步引发这两个动机之间的彼此强化效应,更具体地说,明明是美国利益至上而产生的敌对,被附丽上“人道主义”的理想主义的道德光环。
后者掩盖了前者的自私动机,美国在打击对方时,自己看上去也成了人道主义的“卫士”与“英雄”,新教传教士般的替天行道的使命感,与美国人自我中心的利益至上主义,两相结合,从而可以在美国国内形成广泛的政治动员力与同仇敌忾的号召力。
这两种价值叠加在一起,以至于连美国人自己到后来也搞不清楚,自己发动一场战争,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利,还是出于它的“自由理想主义”的使命感。美伊战争就是一个例子。
为什么美国出手没有分寸感
美国战略文化的第二个特点是,当美国把某国视为敌国,美国一旦出手,往往十分凶猛,且没有我们所理解的日常理性应有的分寸感。
例如在“珍珠港事件”以前,美国总统罗斯福一旦准备对日本下手,就会向对方提出很高的要价,1941年11月,美国发出了《赫尔备忘录》作为最后通牒:如果日本不满足美国提出来的从中国全境撤军的要求,美国将对日本进行石油禁运。
日本在美国巨大的施压下,发动了妄图死中求生的珍珠港事件,太平洋战争由此爆发。
其实,当美国总统下达极端施压的最后通牒时,美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出手实在太重,远远超过谈判对手日本的承受力,更何况当时的美国全国都又并没有做好对日战争的准备。
当时日本可以动员近五百万军队,而美国只有二、三十万从来没有打过仗、甚至从来没有整师演习过的的军队,美国军人数量在世界上的排名只是第十九位。
现有的历史档案资料证明,罗斯福事先完全意料不到日本会发动珍珠港偷袭。
1941.12.7日本偷袭珍珠港
美国为什么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往往出手太猛,没有分寸感?
甚至在没有做好战争准备的情况下,就对日本极限施压?这与美国战略文化中的一些特殊因素有关。
首先,美国决策层总是习惯于认为,自己作出任何选择,都有着强大的国力支撑。
众所周知,太平洋战争以前,美国国力与军工生产力是日本的十三倍以上。
这就是美国决策层自认为的底气。国力强大,使美国人认为不必为任何失策付出代价。
其次,美国认为自己对付挑战者时,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失败过,自美国建国以来到现在,他们先后打败了西班牙、英国、德国、日本与苏联这五大挑战者,他们自认为有充分自信,也并不担心由此会产生的后果与代价。
第三,美国强势的外交文化,与美国的基督教伦理有关,一旦把对方视为自己的“邪恶对手”,认定自己是受“上帝拯救苦难生灵的神圣使命”所召唤。
本国的实利主义、自由民主理想主义、宗教意识形态使命意识的叠加,会让这个民族在国力的支持下,使他们的精英,完全可以不考虑由于对外部实情了解的缺失所造成的决策疏忽。
他们后来取得胜利之后,他们也很少去反思以往分寸感缺失产生的经验教训。美国大众对外部世界的了解,远不如其他国家对美国的了解,也造成美国决策思维的背景知识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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