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实文学:江城 涪陵-11:第五章 鸦片战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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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6-03 , 8972 , 116 , 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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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实文学:江城 涪陵-11:第五章 鸦片战争-2

不过,我对邓小平式的实用主义更具同情。他有他的缺点——在20世纪50年代,毛泽东发起反右运动,邓小平在其中的作用非常突出。但他至少敢于背离当时的路线,这种态度在   “文革”期间得到了证明,跟周恩来不一样,他退而远之,并对那场运动提出了批评。
  结果,邓小平被打倒,他的家庭跟着遭殃,他的儿子被人扔出了窗外。他的批评没有太多的政治意味,他也不是那种纯粹为了政治而政治的人。他侥幸躲过一劫——虽然跟周恩来逃过劫难的方式大相径庭。
  我喜欢他这一点,尤其是我最为敬佩的四川人的品质在他身上都得到了体现——坚韧不拔,绝不造作。最后,在中国人所崇敬的诸神之中,我只读懂了他。因为他的去世,我感到了一丝悲伤。

邓小平去世后的星期二上午,追悼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中央电视台现场直播,全国的各大单位都需要集中观看。所有国旗都降下了半旗。十点整,追悼仪式开始,全国范围内的工厂、轮船、军舰、小汽车、大卡车、火车统统鸣笛三分钟,以示哀悼。在中国,这样的哀悼方式比默哀更容易组织。
我们上午的课被取消了,英语系的全体师生都集中在一间会议室观看追悼仪式。老师们坐在前排,亚当和我坐在了后面,因为我们对相关的礼仪拿不太准,也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大家都庄重肃穆地站立着,一阵汽笛声从乌江上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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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书记引导着会议室的仪式。他遵循着电视上直播的哀悼仪式,严格地要求着老师和学生们:人民大会堂的政要们起立,我们就起立,他们敬礼,我们就敬礼。我们慢慢地弯下腰,行了三个鞠躬礼。然后,张书记让我们坐下,继续观看哀悼致辞。
江泽民讲了五十分钟。一开始,他就哽咽了,他一边擦拭脸上的泪水,一边不停地抽泣。我看见,几个学生跟着哭了起来。后排坐了几个低年级学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但他们保持着安静,大部分人都很严肃。十分钟之后,大家都有些不耐烦了。从我公寓楼的后面传来了工人们正在修建学生宿舍的声音。在我看来,在为邓小平举行的所有悼念仪式中,他应该会对这个最中意——伴随着锤子敲打的叮当声,又一栋大楼即将在中国拔地而起。
悼念仪式结束后,亚当、我跟着刘老师一同往家里走。她是我们系上资历最老的老师之一,时年五十三岁,嫁给了学校最大的领导——韦书记。他们住在我们那栋楼的三楼,但我很少跟刘老师说话——像那些干部们一样,她好像跟我们在一起也有些不太自在。但在今天,就在我们绕过门球场回家的路上,她很想要跟我们说说话。
  “我跟新中国差不多同龄,”
她说道,   “新中国建立的时候,我正好六岁。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我是看着新中国成长起来的——那时,我们都还很年轻。可能你听说过吧,刚刚解放那阵子有很多政治运动。尤其是60年代和70年代——那些年总在搞政治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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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人走到楼下。为了表示哀悼,她在胸前戴了一朵白色小纸花,当我们在单元的楼梯口停下脚步时,她不停地拨弄着那朵小纸花。她抬起头看着我,干笑了一下。但她的眼里充满了泪水。
  “直到邓小平上台,才不搞政治运动了,”
她说道,   “我们很高兴。”
有那么一会儿,她在琢磨着怎样用词。她对于什么东西都小心翼翼——脸上依然挂着不自然的笑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鼓起勇气,又说了起来。
  “现在,我们自由多了,”
她喃喃说道,   “我们自由了。我们自由多了。”
我站在那里,尴尬地点着头,仿佛听懂了她说的那些话。在大学从事教学工作,我很难想象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可言。不过我知道,如果我在中国经历过   “文化大革命”的话,也许会有不同的看法。还有,如果我跟大学里的高级干部结婚的话,也许也会有不同的看法。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很不合时宜,但却挥之不去。
她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一如我对中国历史上的恐怖时期无法想象,我对自由的看法也大相径庭。
  “你不知道当时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说,   “那时候,我们手里的东西太少了。半斤肉。”
她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地盯住我,肚子仿佛还在咕咕叫似的。一斤只比一磅多一点点儿。

  “一个月半斤肉,”

她说道,   “二十七斤粮食。只有那么一点——二十七斤!你知道那到底少到什么程度吗?现在可能只够一个家庭吃一个星期,但我们那个时候要吃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呀!那个时候,我们老是觉得饿。”
她摸了摸肚子,眼里依旧泪光闪烁。我意识到,真正的饥饿对我而言,比涪陵师专里的自由更难想象。
  “我上完大学之后,”
她说,   “被分到一个偏远的乡村。那个地方靠近乌江,差不多快要到贵州省了。我成了农民。你要记得,我的老家在重庆,我不是农村人。我不是农民。但我不能回家。我当了三年农民,后来又到乡下的学校教了三年书。教中学。教学生认字。”
  “那个时候的事情,你根本无法想象。江青——”她咬着牙说出了这个名字,我听见其他中国人也是这么说出这个名字的——“江青,也就是毛主席的老婆,她说不要学习,不要学习ABC!不要学习ABC!”
她重复说了好几遍,嗓门因为愤怒而越来越大——不学ABC,不学ABC,不学ABC。她也似乎明白过来,这样的哭喊于事无补。但对于她这个受过教育的城市女性,来到乡下当老师,却又无书可教,又没有别的更好的发泄方式。
  即便到了现在,一个五十三岁的老人还在受着那些蹉跎岁月的煎熬,她依然不知道该跟我们从何说起。亚当和我静静地站着。我琢磨着,也许该说点什么。于是,我问她,今天的追悼仪式跟1976年毛泽东去世时的悼念仪式有何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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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每个单位都成立了治丧委员会,”
她说,   “我们穿的是白衣服,做了花圈,哀悼了一个星期。大家都为追悼会做着准备工作。学生、老师、工人、农民——每个人都在准备。一切工作都停了。这一次很不一样。”
她的手臂在空中指点着,指点着教学楼、主城区、乌江和长江上的轮船。   “这一次,”
她说,   “花费少得多。”
说完这句话,她擦了擦眼睛,走进了宿舍楼。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我从她身上看到的感情,比我在涪陵的几个星期内看到的还要多。第二天,我在街上与她擦肩而过,她笑了笑,但什么也没有说,一如我们往日的擦肩而过。接下来的一年半,我们再也没有正儿八经地交谈过。

那一学期的头六个星期,三年级所有的学生都回老家实习去了,我每周只有四节课。我为一年级的学生上口语课,备课工作不算太难。我每周用于工作的时间可能只有五个小时。
现在,我和亚当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虽然我们每天至少总要一起出去吃顿饭。我们一直有些担心,担心我们彼此太过依赖,这是身处中国的志愿队员们的普遍生活模式。在四川的小城镇当一个外国人非常不容易,我们总会情不自禁地要退缩进自己的圈子——尽管这个圈子里只有我们两个外国人。
这样的做法会令人错失这个城市带给我们的很多东西,也很容易让友情遭到破坏。不知何故,成双结对的志愿者大多能够自行解决,但也有人无法应对,有时候甚至惨不忍睹。一般而言,在相处一年之后,志愿队员之间几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
  在涪陵,我和亚当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于是,我们对自己的行为进行了平衡——友谊要保持但不囿于其中,相互支持但不依赖。

从某些方面看,我们两人具有一定的相似性,这可能也有帮助。亚当来自明尼苏达州,我来自密苏里州,我们都是到美国东海岸上的大学。我们的父母都在大学教书。我们之前都在海外生活过。我们都具有独立性——这一点至关重要。我们两人都具有分析精神,我们在涪陵就是靠这种精神处理问题。
  当我们想要琢磨出事情发生的原委时,我们会相互交流。

(未完待续, To be contd)
 

日本东京Japan Tokyo城市风景-人文景观与自然风光和谐交融-5

+仪式 +邓小平 +学生 +涪陵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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