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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的中国北方乡村生活-4:第四篇:衣、食

2020-12-17 , 1425 , 104 ,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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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衣

老祖宗曰过:衣蔽体、食果腹,自力更生,丰衣足食。九十年代,在社会分工并不充分的农村,很少用钱买成品衣服和粮食,吃穿来源主要靠两双手。


->上衣和裤子。在父辈那代,衣服裤子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一穿到不能穿为止。

小时候还好,每年能换上一两件新衣。逢年过节,到供销社或集市上扯几尺布料,找村里的裁缝或者会做衣的亲戚,给些手续费,一件衣服就有了。

衣服的款式清一色的中山装样式,或者压根儿没有样式,有领子、有袖子能穿在身上就成。料子深蓝色居多,衣服前脸儿一排扣子四个兜---孩子都喜欢兜儿多的衣服。


布料是母亲们常唠的话题,

“你这衣服的料儿看着挺洋气,打哪儿买的?”

“这身衣服砸的真立整,啥料的?”顺势舔一下手指,用手捻一捻。

过节、看望坐月子的、拜见老人,也常会送块儿布料,遇到好料子,老人都会压箱底不轻易使用,有的留给闺女儿子,有的留给自己将来做寿衣。布帛在几千年历史上经常充当货币,由此处,其刚需和流通性可见一斑。


->穿在里面的,棉衣和棉裤,用的料往往是旧的:旧的棉花,旧的布料,重新缝制。

厚实、暖和、经造就行了,没有那么多讲究。那时东北的棉衣棉裤穿在身上,厚铠一样,特别笨重,个小的孩子走起路来,像一只蹒跚的小企鹅;到春天脱掉棉衣时,那种解放的感觉如同从笼子里放出的鸟,胳膊和腿轻快的要飞起来。


->毛衣和毛裤,是女人们织的,有毛线有竹签子,毛衣、毛裤,围脖,帽子、手套,袜子……什么都能织。

母亲、大娘、大婶、姨妈、舅妈,似乎是个村里女人都会织东西。她们常坐在一块儿,探讨如何走签儿,如何织出各式各样的花纹和花边儿。毛线经常利旧,穿小的毛衣拆成毛线,新旧混着用,所以那时候孩子们的毛衣都是花花绿绿的。

两根竹签子挂着毛线,在手指尖动来动去怎么就能做成衣服呢?长大了也没有弄懂。母亲们织毛衣的时候很认真很安静,毛线球在炕上抖动着---淘气的小猫在旁边,用两只爪子玩着线球,逗来逗去……


->脚上穿的,多是青色的布鞋,白底黑面。做布鞋前,先要做“戈布”(同发音,字未知)。如果回到那时候的村里串门儿,很多家里的土墙上会贴着各种颜色、长方形的布板,土话叫“戈布”。

废旧的衣服、不用的尿布、裁缝家的边角料都是打戈布常用的材料。布料铺在平板上,铺一层布、涂一层白面做的浆糊,不论何种形状、何种大小的布都可以粘上去。粘到厚度差不多,裁成长方形,贴在墙上或压在炕席底下风干。

干好的戈布,按着鞋样子裁成鞋面和鞋底。做鞋面用一层戈布即可,做鞋底子得摞四、五层,沿好边儿,再用编好的麻绳穿纳起来。纳鞋底子,也是件磨人、磨功夫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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搓麻绳、裁好样儿、沿边儿、锥子钻孔、顶针儿穿线、锥把儿上绕三匝,勒紧!一针一线,如同织毛衣一样,都是慢工细活,男人是干不来的。男人宁可去劈柴火、凿木头,甩尽一身气力,也不愿坐在炕上纳几针底子。

UfqiLong

冬日的炕上,阳光洒进来,两个女人一个织毛衣,一个纳底子,静默无言,偶尔扯几句家常儿。倒觉得这场景可以定格成一幅画、一个雕塑,放进博物馆。

那时候大姑娘经常给对象送新布鞋,现在想想这不是简单的礼物,颇意味深长:一来既然知道小伙子脚的大小,肯定偷偷量过、关心过,嗯,很用心;二来做布鞋的工序繁琐,耗时间,耗力气,很用功夫;三呢,能做布鞋,说明姑娘已经长大,手上有了活计,让公家人提前知道,媳妇儿笨手笨脚地进门毕竟都不好看……

噫,不知道那时的小伙子们领会到了没有……

布鞋,家家户户,大人小孩,春秋冬夏,没有不穿的,非常的平凡无奇。直到后来孩子长大了一些,在一年春晚上,解晓东唱了一首《中国娃》,“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才知道这双鞋叫千层底儿,是祖祖辈辈一代代传下来的,并不简单。

千层底儿布鞋.webp

千层底儿(源自网上,侵删)


2)食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

曾经央视某个节目里有这样一首节气歌,旋律简单又反复循环,脑海中一直萦绕至今。如同何训田那首《春歌》合唱,同样简单的节奏和歌词,但只要和大地轮回、和四时节气打过交道,就能听出来一种难以铭说的力量。

村里吃的东西有三类:饭碗里的主食,菜盘里的菜,还有日常的水果瓜蔬。菜蔬都出自院前的园子,瓜果来自集市,前篇之述备矣,就说说主食。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麦子种得早,早种早熟,能一年两收:入伏收了麦子,腾出来的地下半年还能种甜菜、荞麦或白菜,这些作物喜凉不怕入秋;大田意指玉米,一年一收,玉米亩产高,是村民最主要的经济收入,种植最广,故名大田。

播种时往往要几家搭伙,独靠一家的人力、畜力很难完成。一条垄沟,一支队伍一字排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多是大半的孩子,一条缰绳牵着驴马,驴马拉着犁。

犁的形态前低、中拱、后翘,“远看一个大狸猫,翘着尾巴拱着腰”是大人常挂在嘴上关于犁的谜面。扶犁的人握着翘起的“尾巴”,在队伍中最关键,对技术要求也高。他决定犁出的垄沟歪斜、深浅、间距,经验一定要丰富。


扶犁人后面跟着点籽的,或背或跨着一个点籽“葫芦”,一只手拿一只木棍儿敲打着“葫芦”的木制腔体,种子从里面蹦跳着出来,蹦到垄沟里。

再后面跟着施肥的,二胺、尿素各一个人,亦是同样的“葫芦”。点籽与施肥的往往是女人,扎着头巾埋着头,有节奏地敲着,紧跟着牲口和扶犁的男人。

再后面往往又是一个人牵着一口牲口,拉着耙,把垄沟两侧的土刮进垄里盖住种子化肥,耙的后面还要挂一个石头滚子,滚动着压实土地……

从侧面逆着夕阳看这支队伍,黑黑的一溜剪影,仿佛西天取经,深一脚浅一脚,一步步走啊走,走啊走……垄沟很长,一走就走过了那辈人的青春和壮年,一走就走过了农民的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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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fqiLong

麦子收割后,晒麦子,打麦子,碾麦子,这时才能烙饼、做饺子、面条。自种的小麦面带着麸色,并不白,但劲道有麦香。

麦面少,不能顿顿都吃白面,吃的多的还是粗粮:玉米、谷子和高粱。

玉米破成大碴儿或小碴儿,做干饭或粥;或碾成棒子面,围着炖菜锅贴一圈金黄色,俗称“棒面干粮”;遇到老人家有铙子,也会摊煎饼吃。

菜锅棒面干粮(摄于天津西青)

不过玉米纤维多,做的主食往往较硬,口感都不好,孩子们不喜欢吃,以其做主粮也是无奈之举:面有限,东北大米那时候还是稀缺物,而家家户户最不缺的是玉米。


稍好一点儿,吃小米,好的小米做干饭:满盆的金黄色,热腾腾,盛在碗里颤巍巍的。泡着菜汤,就着东北的咸菜疙瘩①和小葱、曲麻菜②蘸酱,尤其的香。小米饭锅底的米嘎吱,若是烘好了也是一种好物,脆香无比。

小米饭还适合做饭包。找两片叶肥帮小的白菜叶,交叠着摊在桌上,涂上一层老酱③,撒点辣椒末儿,摆上几根嫩葱、几根香菜,再把米饭压在菜叶上裹起来,一口下去,六种味道入口,很有滋味。双手攥着饭包可以离开饭桌,边走边吃,站在院子里、坐在树荫下、倚在驴车上……

孩子们很羡慕大人可以打一个又大又不会散掉的饭包。

后来大米越来越多,吃玉米就渐渐少了,小米与大米合作,白加黄做成经典的二米饭,再后来主食里就剩下大米和白面,不知道那个盛过棒子碴、小米饭、烀地瓜、高粱水饭的老饭盆,会不会想念过去那些粗粮朋友们……


附:

注①:咸菜疙瘩。村里每家都会腌制一些咸菜,黄瓜妞儿、茄包子、小辣椒等等,但最经典的是咸菜疙瘩。芥菜根洗去泥土,白白净净放在大缸里,加盐加水腌制个把月,捞出,放大锅里烀熟,再晾干变硬,成黑褐色,外表会析出白色的盐。这种咸菜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会“上瘾”,吃惯的孩子闻到味就会流哈喇子。小时候没有零食,咸菜疙瘩成了孩子们随身携带的零食,小学文具盒里往往有两把小刀,一把削铅笔,一把就用来切咸菜。

咸菜疙瘩(源自网上,侵删)

注②:曲麻菜。村里的读音更像是琴魔菜,是一种男女老少特别爱吃的野菜,在玉米长到巴掌高的时候,散布在田野里,此时曲麻菜刚刚长成,叶子最嫩,采捡的人很多。菜味儿微苦,据大人们讲多吃拜火,配葱、菜蘸酱吃最宜。叶子形状狭长,叶边儿略紫有锯齿,应该是刺儿菜、蓟的近属。

曲麻菜(源自网上,侵删)

注③:酱。酱也是自家做的,每家的酱味道都略有差异。玉米粒子炒熟,黄豆炒熟,按一定比例混在一起---豆子不能多,多了做成的酱太油;也不能少,少了酱太干也不香。碾成粉状,掺水湿拌,攥成一个个球状,摆在筐里、簸箕里,放在闲置的屋里风干发酵。一、两月之后,球的外表会裂开,表面会生出白绿相间的绒毛,掰开后如果球心处有暗紫色或红色的芯,说明可以做酱了。擀面杖捣碎成粉末,放入缸中,加水加盐搅动,密封储存,许久就会变成一缸酱。


+咸菜 +小时候 +衣服 +玉米 +戈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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